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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韩祠夜话(2/2)

    田仲旋风般疾卷出屋外,卢大、张屠和剧孟、白龙也都抢出来。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正捂脸哀号,显是受伤不轻。田仲急忙蹿上屋顶巡视,只见月色下,有个黑影跑远了。田仲疾喝“追”,早已飞掠墙头。剧孟、白龙没有这个功夫,便攀墙跳过去,终是比师父晚了一大截。直追出二里多地,黑影早不见了,又仔细搜寻一回,也无人迹。

    待师徒三人重回跨院,张屠和卢大已将受伤人捆上,在院中审问。黑衣人坐在地上,脸上有伤,左额头流着血,眼眶也青肿了。卢大怒道:“哪条线上的,为甚深夜来此窥探?”

    那人颤抖道:“请老大饶恕,小、小人只是过路的,无意中闯了进来。”

    田仲知其不说实话,略使眼色,剧孟、白龙即上前搜他身上。未几,搜出一块腰牌。拿灯一照,上有火烙的“北”字,正是长安“北军”的标记。那人立刻慌了。田仲手拿腰牌,在他面前一晃,冷笑道:“不说也由你。”

    卢大怪眼一睁,喝道:“从实招来,留你性命。嘿嘿,有半句假话——”说着比个杀头姿式。那人见卢大一副丑脸,吓得亡魂出窍,忙道:“既然已经泄底,我说便是……”

    经过交待,此人确系京城北军的人。他和那个逃掉的汉子,都归郎中令张武节制,派到广陵卧底,监视吴王刘濞的动向。那天剧、白向杜氏“三凶”寻仇,他们恰好在场,无意中看见“悬剪剑”。于是,连夜坠下来,准备弄清底细,回京城禀报。

    听到这里,卢大继续审问:“适间你听到了甚么?”卢大一声动喝,已将阴森的“悬剪剑”,比在他的咽喉。

    那人顿时吓黄了脸,颤抖道:“起,起先……怕你们发觉,不敢近前,后来刚到近前,就,就被打伤了……”

    卢大将剑加劲,那人咽喉已渗出血来:“到底听到了甚么?”

    那人道:“好汉爷饶命,只、只听到要把此剑,送给一个叫师璋回的,就是师老爷子,如有半分隐瞒,让我不得好死!”

    众人闻听,都是一怔,适间何曾说过此人?仔细一想,方才明白:他们只听到半句话,将“作箭师张回”,断章取义,听成了“师璋回”。

    到了这时候,田仲回想起来,几天前从广陵出来,在郊外的粥店里,确是见过两个戴斗笠的人。当时并未在意,哪知是朝廷的眼线,不独监视吴王的一举一动,连江湖游侠也不放过,顿感不寒而慄。

    事情既已问清,他们没听到甚么机密,况且已跑了一个,单杀此人于事无补。田仲看向卢大、张屠,意思是可否放了此人。卢、张二均点了点头。

    田仲便道:“你听着,回去不准胡唚!仔细你的小命,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掂量好了!”

    那人见可活命,忙道:“小的甚么也没听见,甚么也没看见。”随即,也就把此人放了。

    五、

    如此一闹,天已破晓。

    几人无心再睡,田仲提出这就去瞻仰灵墓,然后启程北上送剑。张屠、卢大苦留不住,只好主随客便。张屠去准备早食,卢大领着师徒三人来到后院。

    院内冷清肃穆,两株高大的白皮松树,郁郁苍苍。罗伞般的树荫下,矗立一座高大坟丘,墓碑刻着“淮阴侯韩信之墓”几个大字。旁边有一草亭,内有碑碣。剧孟、白龙随师父过去,一方青色石碑,甚是庄严;右首镌刻着“韩侯祀记”几个小篆,左方是记文:

    龙之所以为神者,以其善变化而能屈伸

    也。夏则天飞,动其灵也,冬则泥蟠,避其

    害也。当嬴氏刑惨网密,毒流海内,销锋镝,

    诛豪俊。将军乃辱身污节,避世用晦,志在

    鹊起豹变,食全楚之租,故受馈于漂母。抱

    王霸之大略,蓄英雄之壮图,志吞六合,气

    盖万夫,故忍耻胯下。洎乎山鬼反璧,天亡

    秦族,遇知己之英主,陈不世之奇策,崛起

    蜀汉,席卷关辅,战必胜,攻必克,扫强楚,

    灭暴秦,平齐七十城,破赵十二万。

    乞食、受辱,恶足累大丈夫之功名哉!

    然使水行未殒,火流犹熸,将军则与草木同

    朽、糜鹿俱死,安能持太阿之柄,云飞龙骧,

    起徒步而取侯王?噫!自古英伟之士,不遇

    机会,委身草泽,名湮灭而无称者,可胜道

    哉?乃碑而铭之曰:书轨新邦,英雄旧里。

    晦露朝翻,山烟暮起。宅临旧楚,庙枕清淮;

    枯松折柏,废井荒台。我停单车,思人望古,

    淮阴少年,有目共睹,功高震主,伴君如虎。

    卢大小声介绍,此记乃一隐士所撰。记文开头,便把大将军韩信比作能伸能屈的神龙;继而,讲述了韩信的出身经历,以及所建不世之功。末尾大发感叹,为将军鸣不平。尤其,最后“功高震主,伴君如虎”一句,道出事实真相,痛快淋漓。剧孟、白龙只觉文辞俊雄,一语三叹,充满对韩信的推崇,倍受感染。

    卢大又介绍,韩信被害后,共有三个坟墓,这里只是他的衣冠冢。当年淮阴侯被难时,刘邦正在讨伐陈豨,吕后让人将其首级,送往刘邦军前。刘邦觉得愧对韩信,命人葬其头于高壁岭,是为头颅墓。后人纪念韩信,遂改叫韩侯岭。韩信被杀震惊长安,百姓纷纷不平,吕后为安抚天下,赐两万钱,用黄柏木雕成韩信的头,与尸身接在一起,葬在长安灞桥附近。

    剧孟听了,只觉浑身冰凉。白龙骂句“老妖婆”。见师父在坟前叩首、悼念,也就虔诚跪拜一回。昨夜的深谈,让剧孟、白龙终生难忘。

    吃过早食,已经日上三竿。道別后,田仲带着剧孟、白龙,启程去长安送剑。半月后,他们顺利抵达京城。田仲原与作箭坊主张回相识,找他并不费事。

    张回是京城一号人物,脖胫长个老大瘿瘤,故人称“张瘤子”。他含泪把“悬剪剑”收下,对田仲、剧孟和白龙拜谢不已。随后,把年方七岁的韦九唤出来。原来是个黄毛小丫头,身形瘦弱,一双大眼晴忽闪着。脸上有块蝴蝶癣,想必没有爹娘呵护的孩子,缺少滋养。父母惨死之事,自不敢告诉她。

    待韦九出去玩耍,剧孟才把韩远夫妇行刺的大致经过,以及韩远的埋葬地点,向张回讲述了。此前,张回已知女儿、女婿被难,只是不知详情。三年前,郭中冒死收敛了他女儿的尸骨。如今得知女婿的遗骸,自是感激不尽。

    第二天,在田仲师徒的协助下,另择地点,将他夫妇并骨合葬,立碑写道:“韩远夫妇之墓”。剧孟在坟前祭拜,洒泪道:“韩远大侠,咱们又见面了。你泉下有知,应该欣慰了。你夫妇没有白死,吕雉老妖婆,让黑獒咬死了。如今“悬剪剑”,也送归你女儿。小子幸不辱命,就此别过罢!”

    田仲三人只在“作箭坊”住了一宿。张回含泪将田仲师徒,送到灞桥边。临别时,田仲再三叮嘱张回:“务必把‘悬剪剑’收好。我们自从北来,就被人一路跟踪。说不定,长安会有陷阱!”张回句句应承。

    有道是:“树欲静风不止。”没过多久,“悬剪剑”再起风波,且闹得沸沸扬扬。谁知鬼使神差,又让剧孟摊上了——当然这是后话。

    六、

    再说,田仲三人辞别了张回,从长安一路向东。

    面对新的生活,剧孟、白龙既兴奋又期待,免不了向田仲打听鲁地的情形。田仲心情不坏,向他们做了简略介绍。

    鲁地也叫曲阜,是个“三皇肇启,五帝龙兴”的地方。人文始祖,太昊伏羲,在此感悟万物。轩辕黄帝,降于城西的寿丘。神农炎帝,国名大庭,建都淮阳,后迁曲阜。有虞帝舜,其名重华,躬耕于历山,作什器于曲阜。玄嚣少昊在穷桑即位,后迁都曲阜,葬于曲阜寿丘。武王灭商,将宰辅周公旦分封于此,建立鲁国。秦未,楚怀王封项羽为鲁公;项羽死后,诸城谐降,唯鲁地久攻不下,刘邦命人拿出项羽人头,百姓才开城投降,只因项羽曾对百姓有恩。

    田仲的家,在寿丘的桃花庄。这里,原是朱家大侠的旧居。朱大侠过世后,田仲和朱家的长子——朱远,一直隐居于此。朱远喜欢游历,常不在家。所以,家里除了两个仆人,只有田仲。剧孟、白龙听了介绍,都很高兴,觉得只要努力,一定会学一身本事。

    四月初,他们到了桃花庄,正值桃花盛开。开始觉得很新鲜,不久就凉了半截。白龙住了三个月,恰好有人北去,带他去寻找本门师叔。走得时候,白龙年方十五,依依不舍;剧孟难舍难分,背着人掉了几回眼泪。白龙走的第二天,田仲把剧孟叫到跟前,厉声道:“剧孟,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把玩心收一收。你来这里,不是为享福;能吃苦留下,吃不了苦,就回家去!”

    剧孟真沒想到,师父会突然变脸,有心辩解几句,又怕惹他生气,只得低声道:“徒儿能吃苦,决不半途而废。”

    田仲点了点头,却不教武功,只让他干粗活。每日天不亮起来,去河里挑水,挑满十大缸,再把水倒掉。然后扫院子、喂牲口。朝食后,到泰阿山砍柴。渴了饮山泉,饿了啃干粮,日落前挑一担柴回来。晚食后,挑灯习学经典,直至深夜才歇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

    转眼到了深秋,剧孟又到山上砍柴。只觉寒风阵阵,败叶凋零,人声孤寂。双手磨出老茧,衣衫也破了。猛然间,听到雁声凄鸣,抬头一看,人字形的雁阵,正缓缓南飞,不由叹了口气:“这种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一个声音,忽在头顶响起:“剧儿,受不了了?”

    剧孟惊惕回头,见师父站在自已身后。他忽然醒悟,原来师父并未清闲,而是跟随上山,隐在暗处察看。深悔适间失言,慌忙跪伏,请罪道:“徒儿并无他意,请师父见谅。只是不明白,既然学习武功,为甚么要爬山、砍柴,挑满了水缸,又倒了呢?”

    田仲道:“为师这样安排,自有道理,这要你去想。如果想不通,还是那句话:吃不了苦,明天就可回家,如何?”

    剧孟道:“徒儿明白,我能吃苦。”

    田仲反倒奇怪了,问道:“你明白?说说看。”

    剧孟道:“徒儿想起来,昨日刚学了《孟子·告子》篇,里面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师父让徒儿吃苦,正是为此,既炼筋骨,又磨性情。”

    田仲这才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响鼓无须重锤。记住:‘不经苦寒,那得花香?’”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经过这次交谈,剧孟豁然开悟。从此以苦作甜,咬紧牙关,日日不辍。一日夜半,田仲忽然把剧孟叫醒,开始传授“调息”秘诀,从此不再做杂务,只到山中“站桩”、攀岩。半年后,打通全身经络,有了“明劲”、“暗劲”和“化劲”,进入周身轻灵的境地。

    眼看冬去春来,桃花又开了。有一天鸡叫头遍,剧孟匆忙起来,准备出庄进山,田仲已在门口等他。剧孟连忙行礼,问道:“师父可有教诲?”田仲道:“且随我来。”

    师徒来到后园,地上有个柳条编的大簸箩。田仲一指簸箩:“从今天起,练习走‘簸箩圈’。”然后,做了具体讲解。就是在簸箩里装满土,人跳上去,沿着簸箩边走圈,不许掉下来。走熟以后,把沙袋绑在小腿上,继续走圈,直至健步如飞。再逐渐减少里边的土,依旧走圈。这种走法,看似挺简单,实则很不易。如此苦练一年,桃树又发枝芽时,剧孟已身轻如燕,能穿房越脊了。原来,这是学习轻功的法门。

    时隔不久,师父领他到后院井台。井深两丈有余,让他站在井台,将浑身劲力运到双掌,隔空击拍井水。除了睡觉、吃饭不练,全天泡在这里。每日不知要拍几万次。手臂肿了,也不停歇。起初,无论如何用力,井水纹丝不动。半年后,掌水互应,水波鼓荡。此后,桃树落叶,再发新枝时,终于一掌拍下,井水潮涌,以至冲出井口。田仲看后,稍露笑容道:“此乃天下绝学,名曰‘柔掌’,可裂牛搏虎,若击九层牛皮,当应手而穿。”

    第五年春天,开始练习目力。每天夜里,练习看香火头,先是距离十步远,看清后改为二十步,再改为三十步,直练得百步开外,将香火头看得清楚。然后,习练眼神意动,随着眼珠转动,让一枚铁蛋跟着滚动。直到桃花再开时,终于做到意念与眼神合一。到了这个时候,师父让他以棋子作暗器,已能随心所欲,指哪儿打哪儿。

    有了这般火候,田仲传授剑术。田仲取出珍藏的剑谱秘籍——《剑道十八篇》,讲解如何识剑、运剑、击技诸法。待剧孟熟记在心,这才讲授具体招术。

    田仲道:“剧儿,你天分甚高,自创的‘樗蒲剑法’,我是见过的,它最合你的性情,废弃了可惜。嗜赌之人,赢了还想赢,输了不甘心,故率性而为,让对手摸不清,深合‘剑道之精髓’,为师给你补几招,你以为如何?”

    剧孟闻听大喜,马上道:“师傅因才施教,如此再好不过。”

    田仲道:“你看好了。”说完,开始逐一演示,一边舞剑,一边讲解:“临阵时,要气沉丹田,切莫浮躁,从容起手。这招叫‘嗜赌如命’。”说完,运起身形疾跑蹿跳,极像斗鸡场景,狠命出手一击,“这叫‘斗鸡走狗’。”跟着身手变化,如掷骰时忘乎所以,眼不看对手,而心神却在对方,指东打西,嘴中道:“你看仔细,这叫‘呼卢喝雉’。”接着跺脚转身,持剑如棍,贯注内力以剑脊拍击,“注意,这叫‘牧猪奴戏’,名称虽鄙,却最为上乘。”略一停顿,挽出千万剑花,令人眼花缭乱,“剧儿,你看此剑妙处,剑剑虚招,力不用实,扰人心神,故名‘十转九空’。”此招使罢,接着连进三击,咄咄逼人,直抵对手咽喉,“这招叫‘稳吃三注’。”招未用老,已凌空跳起,迅疾击刺,后发而先至,“这招最厉害,不给对手有喘息之机,名叫‘逢赌必胜’。”人刚落地,倏地回手反刺,于绝处反击,“这叫‘时来运转’。”战罢行礼,说声“承让”,“名叫‘愿赌服输’,倒也符合赌博之礼。”剧孟全神贯注,一一默记在心。

    田仲开始讲得慢,动作亦徐缓;两招过后逐渐加快,到后来唯见纵跳飞旋,剑风凌厉,隐有风雷之声。约摸一炷香工夫,田仲收了剑式,面不改色,气不喘。待师傅收势,剧孟高声叫好。

    田仲向前迈一步:“剧儿,加上你原来的‘孤注一掷’、‘倒洒金钱’、‘举棋不定’、‘釜底抽薪’、‘隔山买牛’六招,总共一十六式。凭你现在的功底,威力增加十倍,你要朝夕苦练。”剧孟跪拜应诺。从这天起,剧孟苦练半年,剑术脱胎换骨,江湖少有人项背。

    光阴倏忽,剧孟从师田仲,已经六个寒暑。

    一日吃过早食,田仲把他叫到跟前,慈爱道:“剧儿,为师的功夫,都已传授与你。如今功成圆满,你可以出师了!”

    剧孟“扑通”跪下:“师父,剧儿没有犯错,为何不要我了?”

    田仲和霭道:“孩子,你误会了。你真的学成了!”

    一句“学成了”,让剧孟激动万分,热泪盈眶。六年来,总共二千一百九十天,终于走过来了。他已明白,师父以前的冷漠严厉,实是深爱,顿生羊羔跪乳之情,含泪道:“师父,徒儿不愿离开,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老的晚年!”

    田仲“哈哈”笑道:“傻孩子,要照顾的不是我。你离家日久,早该看望令堂了。她年已望六,很早守寡,拉扯你不容易。老朽怎能自顾自?再说,你义弟白龙、薛况,都在‘红柳庄’等你呢!为师希望,你三人同心,弘扬我朱门祖师之遗愿,造福百姓!”师父大义相责,剧孟只能言“诺”。

    田仲见他受教,欣慰道:“今日,为师给你讲最后一课:《为侠六戒》。传后,你便正式出师了。”说罢,将剧孟领到朱氏祠堂,沐手焚香,向祖师朱家大侠的神位,行三叩九拜大礼。

    礼毕,田仲正色道:“剧儿,本门祖师名讳,上朱下家,乃秦末汉初大侠。这,你早已知道了。但你不知道,祖师一生行侠,却不会武功。这是为何?因为,为侠者首在于德,而不在武。吾本楚人,闻听祖师盛德,自愿带艺投师,事他为父。你是本门第三代传人,要懂这个道理。”

    剧孟跪伏:“徒儿谨受教。”

    田仲继续道:“现在,就把祖师亲订的‘六条戒律’,一一传授于你。所谓‘六戒’,即:‘义,恩,仇,交,平,色’六个字。”剧孟听了,只觉字义深奧,似懂非懂。

    田仲看他懵懂,便道:“为师逐字加以譬解,你要听好了。本门把‘义’作第一戒,是说无‘义’不侠。以你现在的武功,行走江湖罕有敌手。但是,有武功不得恃强凌弱。你可记住了?”

    “弟子记住了。”

    “很好。第二戒是‘恩’,人以群居,离不开与人交往,难免受人恩惠,必要知恩图报。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而施恩于人,则不能图报。”

    “徒儿谨记。”

    “世俗还说:男儿当‘快意恩仇’。”田仲继续道:“作为人子,要有血性,不能忘记仇恨。谚云:‘父母仇,不共戴天;兄弟仇,不与同国;朋友仇,不与同市。’既做侠客,必须恩怨分明,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

    “第四戒,就是‘交’。交者,交友也。朋友乃五伦之一,谁都避不开。交友必须慎重,择善而交。既交为朋友,就要守信,相知,同生死、共患难。切莫作势利交,卖交,也就是不能卖友求荣!”

    剧孟听到这里,已渐进入门径,知道师父教诲的,都是做人的至理名言,可谓千金不换,只觉对为人处事,更加心明眼亮了。

    田仲看他虚心受教,续道:“第五戒是个‘平’字。祖师为何不选别的字?因为大道至简,芸芸众生,生而平等,办事就要公平、公道。谚云:‘世事平,雷不鸣,吏得职,侠不出’。世有不平,才需要侠。也可以这样说,侠客就是为铲除不平,才降临世间的。虽事不关已,不能高高挂起。其小者,路遇不平,当拔刀相助。其大者,凡奸臣贼子、贪脏枉法之辈,俱可诛之。别人有难,赶快躲开。路过树下,怕树叶砸破头,此伪侠也!”

    剧孟听了,只觉豁然开朗,连声应诺。

    田仲继续道:“第六戒:是‘色’字。为侠者,当色不亲二。于道路,不许视人之妻女,更不能糟蹋妇女。切记:采花,乃侠之大忌。犯者不得善终!”说到最后,田仲愈加严厉:“以上六戒,如胆敢违犯,定取汝之性命!”

    剧孟一一应承。至此,传戒礼成。

    第二天,田仲备了薄酒三杯,为剧孟践行。事已至此,剧孟只得饮了酒,跪拜辞行。然后,牵出心爱的“飞黄马”,带了些许盘缠,踏上归乡之路。

    田仲依依不舍,一直送到沂水边,将自用的“燕奴”古剑相赠。剧孟接剑在手,跪伏在地,珠泪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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