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被他说得发懵。
什么是要不起
什么叫缘分至此已所剩不多
如何夺回楠樾，走我该走的路
那以后我是怎么一个人走到大街上，竟然都不记得了。
清济镇虽在天山脚下，左右无城，却独自繁华。街上各色人中，气度超然的不少。当年眼拙，如今看来，修道之人来到这清济镇，设法上天山拜师的都会聚在这镇中歇脚。
我前行得很是茫然，毫无目的到处张望。
铁匠铺前，我木然站在那盯着打铁的匠人叮叮当当，规律的凿砸。匠人赤裸上身，黝黑的皮肤被火炉染得发亮。他专注的盯着手中一截还看不出形状的物件，心无旁骛的样子，格外吸引人。
停停走走，我甚至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色不在那么明亮。
我喜欢男人
或许。
可我以为，如果可以用喜欢来形容，我更希望那个人是蓝焕幽。我是他多年的信徒，我喜欢他，对于这种喜欢，可以没有负担没有压力。他与我相隔穹苍鸿壑，能靠近已是惊喜，可这并不会让我再有期待。但我喜欢夏璟瑶
也许，而且我并不是现在才开始怀疑自己的。
他离得太近，近得我总是忘了他是谁，忘了我该多多警告自己，忘了暗自期待的时候，应该更尽心竭力的逃。
现在，逃掉的机会还在吗
“嘿。”
我驻足转身。
街边小桌，有个青衫男子坐在那独酌，见我停下，面露善意对我笑笑，“一个人吗请你喝酒”
我走过去，看了他两眼，便坐下来。
他向小二要了酒杯，又为我斟满，“阁下年纪甚轻，我沈翊二十四岁，可否称你一声贤弟”
这人倒不见外，一脸认识了百八十年的亲切。
“褚墨焓，二十未满。”
“哈，果然是我贤弟。”他扬手拍拍我的肩，举杯过来，“相识便是缘分，贤弟这是要上天山正好一路同行啊。”
我举杯和他相碰，笑着一饮而尽，喝进去却全是苦味与辛辣，“我有同行之人。”
“啊。”他憨笑着摸摸头，“那我也不勉强，我只是缺个喝酒的兄弟，墨焓若不嫌弃，陪我坐坐便好。”
我连喝三杯，一直无话。
“我刚才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你只是独自一人，才邀你随意聊聊。这人在外，总要经些事情，过去也就罢了，我虽然不知你遭遇了什么，可太进心也是伤了自己，不值得来，喝”
这人从起初招呼我时，我便一眼看出，他是常常招呼陌生人的一类。简单，爽朗，热情澎湃，这样的人，这世上总会有。
当年，从深山隐居归来。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人，接着机会喝了个酩酊大醉，对着星月痛骂师父丧尽天良，自己死得痛快，独留我活在世上。第二天那人离去，我独自躺在街边，惨不忍睹的落魄。
又一杯下肚。
我隐隐感觉身上寒冷之感渐退。
“小兄弟看着喝不了太多，三四杯下去，脸就红了。”沈翊促狭之中没有太多讽刺，“与你同行之人可在附近，别喝醉了回不去。”
我摇摇头，实在不想说话。
“哎，小兄弟，啥事别憋着，喝闷酒伤身啊。我沈翊坐在这，明日就是陌路，你有啥就尽管对着我说便是，何必如此啊。”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对他笑笑，“多谢兄台请我喝酒。”
他看着我叹了又叹，“人生在世，你说哪有一帆风顺的我十八岁娶妻，婚后不久得了一子，养到三岁才知道我那妻子嫁我前已与他人苟且，连那孩子都不是我的。你说，我在家乡也算有头有脸，这事以后，我真想与她们同归于尽，一死了之啊，兄弟可我潜心修道了这些年，才觉得这都只是镜花水月，红尘一瞬。所以，小兄弟，你这么年轻，别怪我话多，这天大地大的，什么都容得下。”
没有错，和这天地相比，不要说我这卑微的心情，就是我这个人也如同蝼蚁。可我拿什么和这天地相比，逍桓也说过，我只是凡俗之体，还是万里挑一的俗人。难道，我就不配患得患失，只能苟活
我只能苟活。
此时想起夏璟瑶曾要我为我父母报仇，回到楠樾国去。
在我不断告诉自己，夏璟瑶是飒熙国皇子的时候，总是想不起自己也曾是楠樾国的太子。
“为什么该做的却不是我想要的，想要的却连想都不能想。”
“想要的却不能想”那人支着下巴看我，“小兄弟，你想要的是什么”
沈翊的脸开始在我面前无规则摆动，“不能说，因为不能想。”
那人像是被我气笑，“你这小兄弟有意思啊。长得这么俊俏又细皮嫩肉，一见便是自小能得亲朋疼爱，没遇到过多少挫折磨难，现在半大个人，遇到点事就受不住啦没事，听兄弟一句话，以后的路还长呐，到时回头想想，都是笑话”
“都是笑话”我举杯敬他。
脚下有动静，我低头定神去看，是只个头不小的白猫，正撕咬我的衣摆。
“嘤嘤嘤”
我愣愣神，再看。
原来只是狐狸。
是特特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