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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上两根忘川草和一本书便去了陛下的房中。
忘川草是可以生吃的,季云卿已经试过了。喀嚓咬上一口,多汁爽口,有那么点生菜的感觉。吞食入腹半根之后便有种的饱腹感,持续半刻钟即消散,身体像是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不觉饱饿,不觉疲倦。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明显增益的感觉。
或许吃多了,量变可以积累成质变?
陛下在忙着处理什么文书,见我入门连头都没抬,自然更不存在什么打招呼。
我很熟悉这种模式,点了灯坐在一边看书等他。
他看不见忘川草,但显然可以看到我在那咔吱咔吱的嚼着什么东西,足足忍了一刻钟才开口:“吃什么呢?”
我终于等来这么个开口说话的机会,从忘川草这个切入点开始,一口气将三生的事同他解释完,末了再告诉他:“等吃了这个草,说不定我往后就可以修成厉害的鬼修了()。”顺带咔咬了一口,嚼起来。
陛下大概是忙完了,将信件密封,修长的指在灯光下格外的好看。
他一次都没有打断过我,由我全部说完之后,才发问:“你可有仔细看过‘砂砾’里头的东西?”
忘川草耐嚼,我好半晌才把它咽下去:“没,只是打个晃眼就出来了。”
“怎么不看?”
这还真把我问着了,换到砂砾里头的世界之后,我最开始是惊奇,后来看到忘川草便没再想其他了。
见我不答,陛下并未催促,换了个问题道:“忘川草只对凡人鬼修颇有裨益,三生来凡界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何须来此,你可问过?”
我再次发懵,挤出来句:“萱铃和季云卿他们或许知道吧。”
陛下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一来,你太过于信任依赖他二者。二来,你本身对鬼修的世界像是并不感兴趣,再奇异之物到了你眼中,探知欲也寥寥无几,相反却极易满足,此为修行大忌。鬼修若非大成,便将损耗阳寿,何必呢?”
陛下分明不曾目睹过当时的境况,也仅是听我们谈及修炼之事,却比我看得透彻得多。阵法之事是如此,今日之事亦是如此。
我捏了捏手中的忘川草,垂下头:“我如今不过刚入门,或许有心态不对、犯了修行大忌的情况,可我不是有哥哥你吗。你告诉我,我就会改的。我想修鬼修,是已经打定好主意、不会变的。”
“觉得自个只有十年寿命了,便破罐子破摔么?”
我小心瞅他一眼,拍马屁道:“哪会只有十年寿命,我跟着哥哥,不会那么早死的。”
他不答,走过来将一张纸放在我面前。
我扫眼一看,心渐沉。
上头陈述的事我爹的事。他在我们离开之后,借用县令官职之便,宣称我被歹人拐走了,在外大肆搜寻。
或许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又或者是搜寻无果之后伤心,前个起就病下了。请郎中来看,也不见起色,整日便坐在院前唉声叹气,说他要是死了,真连个送终的都没了。
“阿爹病了,这可怎么好?”我巴巴仰望着陛下,“阿爹节俭,若是我不在家,他铁定连药都舍不得喝,想着硬撑着熬过去。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受得住?”
陛下冷笑一声:“你前世嫁到芍药山庄的事,这么快就忘了?那一双半废了的腿呢,可有印象?”
我暗想陛下怎会知道这些,心里头还是纠结:“他毕竟是我爹。”
我那时自然是怨过,怨得厉害了,连家书也不愿给他写。
可过了几月,身上不痛了,又记挂起阿爹年迈,一个人孤苦无依,万一有个病痛都没人照料着。想想小时候,阿娘的忌日他背着我上山去扫墓,一个人又是砍杂草又是搬祭品的,累出一脑门子汗,却不肯让我来帮忙。清出空地之后,便铺上了层布,让我先在那坐着。
末了,累得一屁股坐在乱石堆上,靠在我娘的墓碑,跟我娘说。他没用,没法让她过上好日子,却绝不会让我再受他们从前的苦,女孩儿就该锦衣玉食的养着。不然再委屈着找了个他这样的穷书生,给别人赔了命,他要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