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状况已经陷入僵局。
良情瞧了瞧，跺了脚转身就上了楼，气呼呼向暖玉转述了楼下的情况。
暖玉也吃了一惊，取了面纱匆匆戴上就带着良意良情下了楼。楼下的人瞧见暖玉的身影，装萝卜的不装了；黑脸的不黑了朝着暖玉笑了笑又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喝水的放下水咻地窜到暖玉面前伸手就要掀暖玉的面纱。崔妈妈着急地喊了一声：“殿下可不能坏了规矩！”
美人就在眼前，肖连可不管那什么规矩不规矩，手不停直朝着面纱而去。良意急了，仗着自己在楼梯上的优势，伸长胳膊就打开了肖连快碰到面纱的手。暖玉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已经平静下来，崔妈妈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良情一直瞪着肖连。反倒是良意打开肖连的手后，迅速低头：“贱婢以下犯上，还请殿下责罚。”
肖连悻悻地收了手：“你倒是忠心，”说着转了身让开道路，又冲着崔妈妈喊到：“今儿已经让本皇子等得够久了，正好暖玉美人也下来了，不如这样，就让暖玉美人自己决定如何？”
暖玉瞧了肖连一眼，他正挤眉弄眼地瞧着自己，活脱脱一风流公子模样。听闻二皇子肖连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暖玉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即便没人看得清，她还是很快收敛了神情，朝着台上的崔妈妈而去。
良意冲着肖连行了个礼，低头跟在自家姑娘身后，仿佛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良情东张西望，瞧见肖赫又多看了几眼，比楼上时看得更清楚了些也好像更俊朗了些，肖赫嘴角擒着的浅笑直叫她红了脸。听见身后肖连的一声轻含脸白了白低着头不敢再看。
暖玉与崔妈妈商议了一会，站到台子的中央，声音沉静如水：“暖玉承蒙诸君厚爱，无以为报。如今更是惹得二位殿下倪墙，实乃暖玉之失。暖玉虽流落风尘，可也曾读过圣贤书，若是能卖艺不卖身自是暖玉之幸，”她停了停，大家自然也是懂了。一致同情地瞧了瞧肖连又羡慕地看了看肖赫，美人在侧哪怕只是赏画也能别有滋味。
肖连看见众人投来的目光就不乐意了，打断想要继续说话的暖玉：“暖玉美人这话本皇子可就不爱听了。本皇子虽是为美人而来，但若是美人不愿意本皇子也不会强迫于你。这赏花赏月赏诗词，此等风雅事大哥做得本皇子自然也做得，本皇子绝对会等到暖玉美人心甘情也愿的那天，”他又摇了摇扇子：“所以，暖玉美人可要慎重决定哟！”
看热闹的众人再次想回家了。这混世小魔王说出来的话简直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但若是不能遂了他的意，一时冲动起来怕是连这倚翠楼都会拆了。今日果真不宜出门，几个大字不约而同出现在众人脑海里。
暖玉轻笑出声：“既如此，二位殿下还有什么好争的呢？诗词歌赋，一个人是赏两个人是品三个人才是论。”
“哈哈哈，暖玉姑娘果然好见地！若得此良师益友，胜读十年书啊，肖某甘拜下风，”肖赫笑得爽朗：“二弟，快别闹了！”
肖连撇了撇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看了看肖赫，看了看暖玉，最后瞧了瞧崔妈妈，问：“崔妈妈此前说规矩不能改，价高者得。今日这花魁之夜可有两位入幕之宾，这该如何算是好？”
“这个容易。暖玉原本就和妈妈商议好，除去这花魁礼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余下的全救济给城中的贫困人家。后来听闻有很多小孩子上不起学堂目不识丁，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倒不如建成学堂更能造福大家。那就便以太子殿下先时的两千金为准，二位殿下各自一千金。暖玉往年深受在座诸君厚爱，也拿出两百金算是为学堂添砖加瓦。”
肖赫拱手：“暖玉姑娘大义，肖某自愧不如！肖某虽不如暖玉姑娘高瞻远瞩，但也是知晓何谓一诺千金。肖某既已说出四千金，那就是四千金，若是能多修几间学堂，也师德一件。”
之后，名为“天启”的免费学堂渐渐遍布整个梁商。原本是两皇子夺花魁的香艳事，摇身一变成为一桩大善事。今上天启帝听闻后也从国库里头拨了不少银两，用以筹建学堂。暖玉，扬名天下。
所以，良情不懂。以自家姑娘的名声，还有学识与容貌配太子殿下刚刚好，为什么姑娘与良意都避之不及？
肖赫简直是良情所见过的最好的男人。长相好看不说，还知礼，对姑娘身边的人例如自己与良意也是平等对待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姑娘所说的“如玉温良”难道不正是肖赫这样的人吗？
反观肖连，就是真真的纨绔了。吃喝嫖赌无一不做，良情常常听闻小厮说些肖连的事。今儿在四方楼又摆了一大桌酒席，宴请狐朋狗友，烂醉；明儿在隔壁桃红苑包场，为相好的姑娘庆祝生辰，溺死在温柔乡里头；后儿在方家赌坊一掷千金，买大不买小，便宜了多少同赌的人，就没有一点好事。偏偏又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每每肖赫一踏足倚翠楼，后脚，不出半刻肖连就到了。看着肖赫暖玉探讨诗词，自己倚在软榻上头，吩咐良情良意倒酒剥葡萄不亦乐乎。五年不改。
大家都知道肖赫的意中人就是暖玉。无论多少人给太子殿下送了美人，他都拒而不接。肖赫已经二十，实在推不了的做了侍妾，可还是将暖玉视作心头肉。每周必到倚翠楼，能与暖玉说说话也是好的，并无数次提出替暖玉赎身。
明明这么好的人，还是太子殿下，为什么？良情问过姑娘，姑娘只笑而不语，问得急了就总将话题扯到她的头上。要么说她太小不懂，要么说良情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总逗得良情红了脸。
‘我已经不小了。’良情抹了抹眼泪，不再想两位皇子与自家姑娘的纠葛。出了门，去寻了小厮，闲话。
楼上良意推了门进去的时候，暖玉还在发呆。她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暖玉回过神，见是良意，问：“崔夫人怎么说？”
良意手脚麻利的替暖玉换了杯水，一边回答到：“崔夫人说，今儿早朝的时候肖华派了肖连前去南商王封地恭贺老王爷寿辰，即日出发。南商王封地遥远，一去一回最快大抵也得一个月。肖连想必是一下朝，就来看了姑娘，现在约莫是回府整理行装了。”
“是么？小小一个南商王，还是前任南商王也值得肖华如此看重，竟派了嫡次子亲自前往，”暖玉停了停，笑了：“想来兄友弟恭的太子殿下也会亲自送一送自己弟弟吧。”
“姑娘的意思是？”良意低眉顺眼，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暖玉依旧摆弄着手里的茶盏：“我可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正好听说方家的香云楼新到了一批脂粉想着去瞧瞧而已。”
良意捂着嘴笑了：“是，正好姑娘的脂粉也快用完了呢，是该买新的了！”
暖玉瞧见她笑，神情也轻松了不少，接着问到：“对了，良情呢？”
“我回去的时候，良情正扑在哭呢！姑娘不总说良情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嘛，怎么反倒和她置起气来了？”
暖玉摇：“也是我错了，总想着良情比小柳烟小念真还小上一岁又是被爹妈卖过一次的，就多宽容了她些许，便是完全忘了你我当年相识的时候，你竟也是比她还要小的。在这种地方里头多知一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强，可偏偏她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得紧啊！”
“姑娘说什么呢，若是没有姑娘，良意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姑娘莫急，苍天在上一定看得到姑娘的心意，姑娘总会找着两位的，”良意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恕良意直言，若姑娘还想着用良情，从现在开始教也是来得及的。若拭娘心疼，瞒着她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咱们是有深仇大恨的，何苦牵连了她？所幸良情性子虽直了些人还是好的，想必有姑娘护着也惹不出什么是非来。”
暖玉点点头：“也好，先瞧着吧。过会咱们出去就不喊良情了，总得叫她吃点小苦头好好收收她那性子！”
“是。”良意笑呵呵地应了。
崔妈妈替两人准备好马车，握着暖玉的手一路大声笑着：“好暖玉，妈妈就知道只有你才想着妈妈，竟特地去香云楼给妈妈挑熏香。有暖玉的这份心意，妈妈的失眠之症一定不药而愈！”
暖玉露在外头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瞧妈妈说的，这不是折煞女儿了吗！为了女儿的事，妈妈吃不好睡不好眼瞧着瘦了一圈，女儿哪能不心疼？”
两人的言笑晏晏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其他姑娘撇了撇嘴，暗道了一声“虚伪！”后转移了注意力继续自己的事情。崔妈妈这才小声的嘱咐到：“肖连的队伍是一定会经过香云楼的，肖赫会在哪里送他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如果不在城内那自然好，你可别冲动去惹了他，没了肖连在肖赫想必会逼得更紧。”
“崔夫人放心，我只去香云楼。正好路过而已，想必也会被有心人传到肖赫耳朵里，是不是去送肖连他也只能猜测。崔夫人不是教过我，似是而非才是最好的手段。”
暖玉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