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瞧见少女的脸后，愣在了原地。良意和掌柜的以为她被吓着了，惊得马上去拉这个女孩。少女很快就被掌柜的又扯住了衣领，这一次掌柜的没有分心她自然是难以挣脱，艰难的扑腾着。良意盯着少女，似乎想要斥责几句，听见身侧的暖玉喃喃自语了一句“殷姨？……小念真！”后迅速收了惊讶，问起掌柜的缘由。
掌柜的还是揪着少女的衣领，一边嚷嚷道：“老朽在这香云楼做了两年多掌柜的，眼瞧着香云楼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脂粉店一跃成为京城里最受贵女们追捧的脂粉店，与有荣焉。老朽也一直兢兢业业自问对得起咱们东家，可这半个月以来竟每天都会少一两样脂粉！就在老朽的眼皮子底下，竟让这贼人得了逞，这可叫老朽如何睡得安心！”掌柜的几乎声泪俱下，吸引了一小部分原本围观肖连贺寿队伍的百姓转移了注意力，渐渐聚拢在店门口议论纷纷，尤其是看到旁边的暖玉后。暖玉虽仍带着面纱，可还是被几个人认了出来，人群更加骚动起来。
人越来越多，美人总比二皇子肖连要有吸引力得多。暖玉也没有闲暇再去顾及街上的肖连，一双眼睛只看着疑似殷念真的少女，眼神复杂。良意不动声色扯了扯了她的衣袖，暖玉这才回过神来，静静看着事态发展。肖连骑在马上，好奇地瞧了瞧这边的动静，不顾身旁侍卫的阻拦，翻身就下了马朝店里走来。
掌柜的看到从跪倒的人群里走过来的肖连，也紧跟着跪下行了礼，手里还不忘拽着少女。肖连摆摆手：“你们继续，本皇子只数来瞧个热闹而已，正好暖玉美人也在这儿可真是太好了！”
肖连站到暖玉身爆果真安安静静地瞧着。良意默默后退了一步，也看着掌柜的手里的少女。
掌柜的得了“令”，更加卖力随手将少女丢给一旁的伙计：“老朽和柜里头的伙计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逮住这偷子，还叫她摸走更多上好的脂粉。可这偷子却不知道咱这香云楼，能在贵女里头备受追捧必是有其独到之处，老朽胆敢拍着指天发誓咱这香云楼里的脂粉在京城可是独一份！”
掌柜的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围观百姓的表情，满足的笑了笑，继续道：“要说这‘恶人自有天收’此话不假吧，老朽竟在家附近的胡同里头闻见一过路的妇人抹的脂粉正是咱们香云楼本月的新品！妇人那架势，定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端的将半盒子脂粉全扑到了脸上，脸白得老朽还以为青天白日的竟撞见了鬼，那味道更是隔老远就能闻着！也亏得是咱们香云楼的粉，层层叠层层竟还香得很。”
围观百姓也配合的笑了笑，并七嘴八舌地问：“接下来呢？是那妇人偷的？”、“可眼前这明明就是一个少女啊！”
掌柜的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老朽问她香粉的出处说想要给家里的婆娘也买一些，那妇人也不含糊，老朽花了几金才问出是从一走货郎那里买来且足足比咱们香云楼便宜了一半！妇人说正好走货郎说了明儿要带着新款过来，于是第二日老朽腆着脸跟着去了，暗地里却偷偷带了几个伙计一涌而出将那走货郎按在了地上，老朽一眼就瞧出来绝不可能是这走货郎来咱们香云楼偷的脂粉。要说出现在香云楼里头的男人，也不少，陪夫人陪妹妹老朽见多了，可眼生到如此也是头一次。老朽威胁他说要报官，他便全盘托出了。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卖给他的，他见货便宜成色又好就一时起了贪念。老朽要他带路去寻那个少女，他竟苦着脸求饶说是少女主动找的他，他并不清楚少女的住处。线索自这儿就又断了。”
一波三折引得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肖连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了折扇饶有兴致地扑着：“暖玉美人，你瞧这小老头说话还真是抑扬顿挫有趣得紧，留在这当掌柜真是太屈才了！不如本皇子买了他回去给你讲讲话本子，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暖玉谢过殿下厚爱，只是这好好的掌柜做着若真要是去给暖玉讲了话本子那才是屈才了呢。”
肖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见暖玉拒绝也没多纠结，继续瞧着。
“可老朽好歹知道了是什么人偷的这脂粉。叮嘱了伙计格外注意在柜台边晃悠的十四五岁少女，果然就逮了个正着，人赃并获！”一边说着一边从伙计手里揪过少女，在人前晃了晃：“要说这小少女吧，模样倒是周正，便是随意去哪户人家做个丫鳜以这模样以这偷东西的机灵劲隔几年说不准就能升了大丫鳜偏得来做这偷鸡摸狗之事！今上圣明，为贫儿们设了免费学堂教他们读圣贤书还不拘男女，哪知竟还有这等不知上进之人！”句末摇得痛心疾首，惹得围观百姓们似乎也感同身受了，你一言我一语斥责起少女。
少女的脸色惨白，哆嗦着不敢说话，嘴唇嚅嗫了半晌终于还是垂下了头。肖连打着折扇，听了百姓对自己父皇的爱戴也没什么表情，反倒打量着模样周正的少女：“暖玉美人，你瞧瞧，这年头就连小偷也是美人了！哪里像小老头说得那么客气。长得这样好看，去倚翠楼里挂个牌想必也是不会比其他姑娘们差。当然，还是越不过暖玉美人你。”仍是不忘讨个巧。
少女闻言，抬起头瞪了一眼肖连。那架势，若不是被掌柜的揪着，只怕当场就会扑了上去咬他几口。
肖连反倒冲着她一笑，不以为然。暖玉看不过眼了，柔声打着圆场：“掌柜的，这少女‘借’了你香云楼多少脂粉我替她还了就是。想必她也是不得已才做了错事，咱们何必依依不饶呢？给她一个机会，改过自新吧。”
掌柜的急了：“老朽知道暖玉姑娘心善，可也不能被这少女的模样欺骗了啊！老朽斗胆多说一句，这少女足足偷了半月的脂粉拿去贱卖，还知道不被人察觉住处，能有此手段必蔬偷。暖玉姑娘何苦为了这样的人白费自己一番苦心？”
暖玉笑道：“是不是白费苦心得等到以后才能知晓，可眼前，这少女当真是叫人心疼得紧。暖玉和她一般大的时候，已经身处风月之地，纵有千般无奈也想着苟活下去。幸得二位殿下垂怜，使暖玉安然渡过了这么些年；并承蒙各位厚爱白捡了那么个好名声。给这少女一个机会，安知她不能如当年的暖玉一样？”
美人就是美人，说的话也那么好听。肖连陶醉的附和了几句：“暖玉美人说的是，小老头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更何况对方也是美人。
围观的墙头草们又再次附和。掌柜的想了想，前头说了那许多也不如一件什么事来得印象深刻。做好了，香云楼的名声又能高出一大截。眼前不就是正好的机会？
他点了点头：“暖玉姑娘说得有理。也罢，权当香云楼替这小少女付了回学费，也不必暖玉姑娘破费啦！”
暖玉推辞：“那怎么行！掌柜的不过也是替人掌管着铺子而已，哪能因此反叫您受罚了呢？”
掌柜的又急了，紧接着说到：“咱们东家心善，往年做的善事也不少，听闻了前因后果想必也不会罚了老朽。咱们这可比不上您当年创立学堂的壮举，区区小事若还做不得，岂不是白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众人道好，暖玉也只得收了心思，亲自扶过小少女道了谢。皆大欢喜。
肖连见事情尘埃落定，与暖玉告了别，牵过小厮手里的马，扬鞭就冲了出去，快马加鞭去追先头的队伍了，直奔南商王封地。
暖玉拉着小少女的手，出了铺子。见小少女还有些发抖，轻声安慰了她：“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也不知是对眼前这个与殷云溪竟有八分相似的小少女说话，还是透过她想起了柳烟殷念真。
小少女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感激地望了一眼暖玉，眼神里一片模糊。暖玉重重握了握她的手，问过地址后将小少女牵上了自己的马车要送她回家。
三个人在马车六目相对。良意瞧瞧自家姑娘，又瞧瞧小少女；小少女不安地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头，触眼可及都是一片奢华，她忍不住偷偷摸了摸身下的垫子又背过手去轻轻碰了碰马车车壁，终于一脸兴奋的表情；暖玉的眼神一直停在小少女的身上不敢挪开目光，生怕一切只是一场梦。
十年了，哪怕只是疑似的殷家后人，暖玉也不愿意放过。她终于瞧见希望，在对何清伤心失望后的下一秒。她绝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是，那便最好；不是，也罢。暖玉总会让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