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各卫都开始紧张起来,卫指挥找上了千户、百户,自是摆出一副自己维护丘八利益的姿态,痛斥一番。千户、百户们,自然也觉得不对头,生怕惹事,自然也就召总旗和小旗,无论他们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可粮食……还是发了下来。
军汉乐呵呵的道:“就在前几日,咱们的总旗官,可凶狠了,动辄打人、骂人,可今日清早,大家见了他,他还对咱们笑呢,都说兄弟们辛苦……听说……是兵部可能要清查了……”
“清查?”弘治皇帝一愣。
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当然,这不是摆明着吗?皇孙小小年纪,固然是对咱们这些丘八们体恤,可是……您想想看哪,听说……皇孙是受齐国公的指使去闹的……”
方继藩立即道:“没错,就是齐国公指使的,我也听说了,我还看到齐国公拉了皇孙去面授机宜呢,说的口干舌燥。我二伯母的兄弟,有一个儿子,他家邻居就在西山当差,亲眼看到。”
弘治皇帝瞥了方继藩一眼,默然无声。
老汉乐了,似乎为自己的消息得到了印证,而颇显自豪,他随即道:“咱们虽是丘八,道理岂会不懂,老汉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会不明白这上头的弯弯绕绕呢,你看,齐国公授意了皇孙去兵部,而这齐国公,自得圣宠,不然,皇帝老子怎么会将自己的姑娘嫁给他?所以呢,十之八九,这是皇帝老子的主意,齐国公他简在帝心,皇帝不好出面的事,他摸透了皇帝的脾胃,方才指使皇孙干的。”
弘治皇帝老脸一红,朕……朕的主意?
老汉道:“这说明了啥?说明了陛下垂怜咱们这些军汉哪,他早对兵部的那些贪官污吏不满了,先借齐国公之手,让皇孙去敲打他们,想来……很快就要借着此事,狠狠的清查兵部和各卫了。现在咱们永清左卫,都在传这件事,听说指挥和千户、百官们,都急了,害怕惹出事来。咱们这些军汉,往后,定是有好日子过了。”
这难道……就是……方继藩脑子里转着,想到了一个词儿,田园键盘侠?还是原生态的,绿色无污染,这是键盘侠们的祖师爷啊。
方继藩几乎要跪了。
弘治皇帝却又沉默了。
他本以为,皇孙这么一闹,是令皇家蒙羞的事,这小子,过于冲动,应该好好的磨一磨他的性子。
可谁料到,这么一闹,竟闹出了这么个结果。
看着这老汉面上洋溢着激动之色,那眼里,似乎发出了希望之光。
“所以啊,咱们的皇上圣明,从前,谁管咱们死活啊,现在……皇上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咱们这些穷军汉们,有皇上的撑腰,有齐国公和皇孙,他们处处为咱们想着,咱们往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过。昨夜子时的时候,千户所里的陈六,他的婆娘,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老汉的媳妇跟着去接生的,这陈六,还仰慕皇帝和皇孙之德,给他儿子,取了个名,叫沐恩,陈沐恩,你瞧,这名儿好不好。”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还真巧了,当初我生儿子时,也想了一个名儿,叫爱国,只可惜……”
他摇摇头,现在看来,这沐恩更高级一些啊。
人群群众是创造力是无穷的。
老汉歇了一会儿,却忙不迭的起来:“这……这……时候不早了,要收麦子呢,各位贵人,老汉只是随口胡说,哈哈……谢贵人赏的饼,不过老汉得去收麦子了。”
说着,他回到田垄里,取了镰刀,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额上的汗,开始劳作。
弘治皇帝站起来,沉默了片刻:“萧伴伴,去帮帮忙。”
“陛下,奴婢没有镰刀啊。”萧敬看着那麦子,有点渗人。
很多时候,跟着陛下微服私巡,看着这些劳苦大众,他心里是庆幸的,幸好自己的爹让自己来做太监了,割一刀,还是好的,至少不必……这一辈子如这些劳苦大众一般。
可现在好了,奴婢太监都做了,还要去割麦子?那咱还割啥?
弘治皇帝皱眉,阴沉着脸。
萧敬吓了一跳,忙是硬着头皮道:“奴婢去找找,去找找。”
忙是带着几个禁卫,匆匆去了,过一会儿,他寻了镰刀来,幽怨的看着坐在弘治皇帝一旁的方继藩,方继藩寻了蒲扇,优哉游哉的摇着扇子,他故意将风扇大一些,如此,他和弘治皇帝,都扇到了。
萧敬却提着镰刀,带着几个禁卫,进了田里。
方继藩道:“陛下,有时候真的羡慕萧公公,做啥都有模有样,就比如说这割麦子吧,瞧他这架势,还真能唬人。”
弘治皇帝道:“少说一点风凉话。”
“噢。”方继藩忙是点头道:“儿臣不敢了。”
“来,来,来,谁再打一点水来,不,去寻几个瓜来,最好要冰镇的,陛下要吃!你们这些狗东西,愣在这里做啥,木桩子一样,看看吧,咱们陛下都要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