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道:“萧伴伴,你有话说?”
萧敬今日却是气定神闲:“奴婢斗胆进言,窃以为……新津郡王,确实已经薨了?”
弘治皇帝微怒:“什么意思?”
萧敬道:“就是薨了啊,陛下已经明发了旨意,且一个人,身中三十六刀,岂有不薨之理呢?陛下啊……既然他已薨了,陛下赐其谥号,追封其爵位,本就是按着祖宗之成法行事,并无悖逆之处。”
“可现在,新津郡王死而复生,这……不是好事吗?这是列祖列宗们,体恤陛下的辛劳,不舍得将陛下的左膀右臂召去啊,新津郡王活着,陛下还有什么忧虑呢,这一切,都是上天的美意啊,是以,奴婢以为,此事,既是列祖列宗和上天之意,那么……有什么不符合祖宗之法的呢?”
弘治皇帝一愣。
他与刘健等人对视一眼。
似乎有点道理啊。
死而复生的事,没办法解释。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干脆,就鬼神来诠释这个问题了。
祖宗们的意思,朕也没有办法啊,既然是祖宗们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违反祖宗之法了。
虽然这绕了一个大圈子,可至少,名正言顺了许多。
弘治皇帝抚案:“萧伴伴,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么就如此吧,朕要传召钦天监,想听听,钦天监对此,有什么看法。”
呼……
大家都松了口气。
钦天监是关门观察天象的,而古人们相信,天象改变和人事变更有直接的对应关系,这件事,就只好问问天象,看看是不是当真乃是祖宗和上天的意思。
刘健等人,纷纷微笑:“陛下圣明。”
“不对!”听到此处,一旁的朱厚照老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他不禁道:“父皇,若是钦天监说这不是祖宗们和上天的意思呢,若如此,岂不是更麻烦,这样弯弯绕绕,有什么意思,多大点事啊。”
所有人一脸无语的看着太子。
这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便连方继藩,都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觉得丢人现眼。
弘治皇帝心里感慨,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别处聪明的不得了,怎么有时,又这样糊涂呢,弘治皇帝淡淡道:“钦天监会给朕一个答案的。”
“钦天监若是说,新津郡王死而复生,不利国家,是不是还要让新津郡王再死一次?”朱厚照想不明白,他可是西山书院力学祖师爷,信奉的是科学,怎么看得上这子虚乌有的事儿。
弘治皇帝憋着脸,见太子较真,生怕他继续口不择言,忙是咳嗽:“朕……相信钦天监,断不会如此。”
朱厚照瞪大眼睛:“父皇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信口开河?要是他们信口开河呢?”
弘治皇帝面红耳赤,不是因为被朱厚照问倒,而是觉得,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
方继藩也急了,拉扯着朱厚照的袖子:“太子殿下……”
弘治皇帝了却了一桩大事,一挥手:“卿等退下吧。”
朱厚照还想说什么,诸臣却是忙不迭的道:“臣等告退。”
朱厚照只好气咻咻的和方继藩一道退出奉天殿。
他一路上,忍不住道:“就这么一点小事,你看看他们,扭扭捏捏,扣扣索索的,犹如妇人一般。还有这钦天监……他们若是……”
方继藩关爱的看着朱厚照,尼玛,这情商的也太低了吧。
方继藩打断朱厚照道:“太子殿下,钦天监会让陛下如愿的。”
“为啥。”朱厚照瞪大眼睛。
方继藩想了想,很认真的道:“因为他们怕死。”
朱厚照:“……”
“噢。”朱厚照一下子恍然大悟,他仿佛发现了新的大陆:“这样说来,这钦天监从前说的鬼话,其实……都是骗人的,捡着好听的,给父皇说的?”
方继藩道:“殿下以为呢?不然,朝廷要钦天监做什么?”
朱厚照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才呼出了一口气:“难怪……难怪……难怪每一次天象,都是吉兆。可是为何,父皇都知道他们是骗人的,还有刘师傅他们都是心如明镜,为何还要豢养着他们,这群骗子。”
方继藩语重心长的道:“殿下啊,陛下圣明,自然知道,他们的话,不足为信,可是……架不住,有人相信啊,既然有人相信,他们也就有用处了,给他们一口饭吃,又花不了几个钱。”
朱厚照顿时懂了:“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他们很快,就会上奏,按着父皇的心意,而你爹,便算是重新‘活’了?”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陛下聪明伶俐,一点就透,臣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国家之幸,是苍生之幸运啊。”
朱厚照便撇撇嘴:“别夸了,本宫知道本宫很聪明,还需你来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