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卖。”方继藩痛心疾首的道:“这是奉旨加深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是传播圣学,这是天底下,最紧要的事。我方继藩不客气的说,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读书人呢?人是有根的,就好像大树一样,我的学问,也是根本,自是承袭了这上千年的圣学,才有今日,桃李满天下。”
“殿下,以后不要再在臣面前提到买卖这个字眼了。”
朱厚照懂了,点点头:“可是……老方,这样将人推到火坑里,会不会不太好?我的意思是,能换多少钱来着?”
方继藩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钱的事,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这些儒生们,若是去了奥斯曼,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朱厚照嘲弄的笑了笑:“呵,只怕他们人一到,便被杀头了吧?”
方继藩摇头,认真的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何自汉独尊儒术以来,这儒家之学可以传承千年而不倒?”
朱厚照一愣,显然还没明白。
方继藩淡淡道:“如此百折不饶,却还有这般强大的生命力,这自是因为,它有可取之处啊。”
当然,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方继藩却不能和朱厚照说。
儒家并不能用好坏来形容。
某种程度而言,圣人之学,对于农业社会而言,有着极大的生命力。
这千年以来,孔子的学说,统统被修改的面目全非,可是呢……为何任何统治者,无论是汉人,又或者是其他的民族,一旦入住中原,便立即与圣人之学,一拍即合呢。
这个学问,一直都在变。
从孔孟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再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其实孔孟之学,一直都在进行过渡。
渐渐的,开始越来越迎合君主。
某种程度而言,学问是没有国界的。
因为任何一个君主,但凡是对儒家有了兴趣,有了了解,都会喜欢这门学问。
它要求了臣子们无限的忠臣,并且以仁义的思想,用道德的宣传,来约束百姓,这对一个疆域广大的农业帝国而言,非常重要,因为任何一个地方发生叛乱,都可能动摇整个帝国的元气,而仁义之学,本是最廉价的稳定剂。
他们还建立起了一套完全围绕于君权的系统,维持君主的绝对统治。
更不必说,他们拥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在这个体系之内,他们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他们也特别能战斗,引经据典,各种历史上的前车之鉴,信手捏来。
这么一群人,任何皇帝见了,几乎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若是引进了一批这样的人去。
奥斯曼的君主们,怕是见了他们,再看看从前的那些卡夏们,心理上会偏向谁,已经不言自明了。
雄才大略的苏莱曼,喜欢上他们,正是这个道理。
当然,方继藩甚至料想到,这些人十之**,会遭到奥斯曼的卡夏们疯狂的反对。
对于这种反对……方继藩乐呵呵的笑了。
论起战斗力,那群卡夏或者说军阀们,和大儒们相比,只要这些卡夏不敢造反,大儒们能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至死,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吼一声,还有谁?
如此丰富的斗争经验,绝不是那群大老粗们可以相比的。
在后世,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物种入侵’。
这么铺天盖地的儒生们若是去了奥斯曼,方继藩几乎可以保证,那些弱鸡们,会被大儒们吊打。
这可是延续了上千年,不断演化,甚至创造了‘农业封建社会巅峰’的一群人。
方继藩信心十足的道:“殿下,你信不信,不用十年,奥斯曼上上下下,便会遍地学馆,这些被送去的大儒,统统都会成为苏莱曼的肱骨之臣,自此之后,奥斯曼定是盛行儒学,成为礼仪之邦?我……这怎么是害他们呢,我是成就他们一番功名啊。”
朱厚照目瞪口呆。
他琢磨了很久,还是觉得方继藩的话有点不可思议。
就凭那些家伙?
哼,本宫一个可以打他们一千个。
他们除了反反复复的念四书五经之外,有个什么本事?
他眼中有着鄙视之色,摇头道:“不信。”
“赌点什么?”方继藩信誓旦旦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想了想,亦是信心满满的样子:“镇国府……就赌镇国府,若是本宫输了,这镇国府便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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