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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1)

    纷纷雷雨,陌上行人少。天地一线隔,隔断了相思,隔断的血亲。这一夜的雨下的滂沱,下的人心惶惶。

    元引叫她箩官。

    元引说他要带她看遍这秀水山河,看她长大。

    元引说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那么,此刻,她要他睁开眼看看她,为何却这么难?

    雷公云母在天上大肆的鼓雨做雷,天地被他们劈开,而后又慢慢聚起。黑色的幕帘后,有一只恶鬼在等候,它吐着恶黑的舌头,伺机而动。它在等元引撑不过天劫。那时,天地便会浑然一体,将他二人吞没。

    少年艰难的睁开眼,小孩滚烫的泪珠滴在他的脸颊上。他温柔的抚着她的额角,说道:“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你带出南冥。”

    “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至少...至少你别不要我!”小孩第一次开口说了话,说的酸涩。

    元引怔了怔,温柔了眉眼。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渡不过天劫。未来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

    他何尝不想陪着小孩,何尝不想天长地久的带着她?他不懂情,看不透他爹妈粘腻而高调的爱。可他明白,他的一生若算长,便会一直带着小孩,带她看万水千山,带她看三千菩提。她的母亲不要她,不打紧。他会做好一切,做一个天,一个地。厚地天高,一辈子宠着她。等她长大,等她及笄,等她婚成,等她儿孙满堂!

    “我是狻猊,而今日便是我渡劫之日。你该明白,如今的我如何都是渡不过天劫的。”他心中不免酸涩,前几日便感觉乏懒,早该算着是这么个缘由。他垂着头,苦笑着缓缓开口:“而渡不过的后果,便是死亡。”

    死亡,多么可怕而又沉重的字眼。箩官从没有害怕过死,可从元引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惧死,那么他的一切苦难从她开始便由她来结束吧。

    她说:“箩官,不惧死!更不会让你死!”

    她的话化在风里,化在雨里,化在困了元引一辈子的梦魇里。这一夜的雨下的极其的漫长,漫长到元引做了一场梦,漫长到元引睡上了三千年。

    梦里的佛玲花开了几遭,连绵散不开的花海后是一棵参天的菩提。这树后坐着一位穿着褐红衣裳的公子,他下了一盘神仙棋。这盘棋甚是玄妙,而对面的老者只捋了一下胡子,便化险为夷。

    他问老者:“这盘棋,下到何处了?”

    “不过须臾。”

    他又问:“可为何沧海化为桑田。江山换了几代?”

    “不过是人心在动。”

    “那,如何才能不动?”

    “梵音稀稀,自在人耳。你可见能闭耳不闻者?”

    公子皱着眉,思索着。

    老者哈哈一笑,一拂手将棋局收了。说道:“化境为虚,实境而又化虚。这盘棋下完了,你也可回去好好走上一遭。”

    公子来不及说些什么,便掉进了碧水神池。睁眼时,正躺在,东海龙宫的金玉软床上。元引起身,松了松骨头。看看四周,略有些不解。他不过回来一遭,为何将泉眼搬进他屋内镇着?来不及细想,一位夫人推开了大门,见着元引活生生的站着,丝绢掉在了地上。元引走过去,将帕子捡了起来。说道:“母亲,好久不见!”

    这位夫人正是东海的龙后,九灵元母。又叫倾画夫人。她见着睡了三千年的儿子,泪眼婆娑的骂道:“你这小不死的,年年不着家,一回来就带回来一身伤。要不是请了泉眼来镇着你的身体,怕是救也救不回来了。你倒好,还云淡风轻的给我问好。你娘亲我一点都不好!”

    他怔了怔,开口笑道:“母亲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人间的差事没办好,怎么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倾画夫人睁着眼,有些不可置信。说道:“你不记得了?你是渡了天劫受了一身伤,被大鹏鸟的女帝文墨送回来的。”

    元引面无表情,淡淡开口:“我...的确什么也记不起了。”

    他...失忆了。

    ......

    不记得也有不记得的好处,他在龙宫里又呆了三百年。日日里不是去西王母处讨要几只蟠桃,便是去九重天的太上老君处讨几颗长生延命的仙丹。再者就是去西天听听佛祖讲经。他过的清淡如水,无情无欲。

    这三百年里,大鹏鸟的二公主及笄,他没过问。大鹏鸟一族猎的一只雪白的玄鸟,他没有过问。好像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什么也不能让他动心。

    直到又一个三百年后,这四海八荒的神祗里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南冥的仙泽里,大鹏鸟的大皇子茗衡揭出了文墨夫人的一幢丑事。他将当年母亲与其舅舅雪凰一族的姬隶私通款曲,并生了一个孽种之事揭了出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女帝文墨夫人被逼退位让贤给茗衡。而茗衡更是雷厉风行,在文墨夫人宣布退位当日便宣布将文墨夫人处以灭魂之刑。

    大鹏鸟的继位大典定在五日之后的碧波潭。他们请了这四海八荒的仙者一同前往。到了龙宫时,元引的便宜爹妈倒也是干脆,收拾收拾便把他赶出了龙宫。

    元引理了理衣袍,对拿着请帖的侍者淡语:“家中二位被一些俗物所缠,今日便由本君代为前往。还请侍者莫怪。”

    那侍者笑道:“怎会怎会,有元引仙君前往,真是我南冥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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