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之中,苍狐昂首而立,露齿而笑,他气力仍充足至极,先前示弱,不过是假象,他一瞬间以凤凰裂序布下陷阱,若东采奇反应稍慢,已被他斩成肉泥。
东采奇喊道:“苍狐将军!你需抗拒...抗拒那诅咒。”
苍狐笑了一声,声音激昂,稍如悲泣,他道:“一切皆由你而起,你还要我收手?”
东采奇忽觉有真气缠了上来,黏住她脚踝,她指尖出血,化作血镰刀,转了一圈,将那真气斩断,但却再度触动凤凰裂序,苍狐霎时已至她身前,红色剑芒密不可数,像是一场无穷的烟火。
她一再忍让,但至此已被激发斗志,一招“动溶无疆“,掌力如巨浪滔天般打出,两人互换一招,不相上下,东采奇手指一点,地上被斩断的蛇头交相冲起,朝苍狐咬去。
苍狐一招魔音气壁,有如身在围墙后,将蛇头挡下,东采奇纤足一扫,血光直指苍狐额头。苍狐一让,再度令剑芒刺向东采奇。
双方各不相让,施展绝学互击,东采奇使血肉纵控念,气力惊人,招式诡异。而苍狐纯使剑法,也是千变万化,灵动迅捷。东采奇纵然内力稍胜,数次将苍狐逼入绝境,但苍狐总能寻隙反击,反将东采奇刺伤。东采奇将自愈之术运用极致,一时吃亏,却也无关大局。
突然间,苍狐气势一变,剑法露出极大破绽,东采奇不能多想,一招“力贯金石”,两道指力点出,已穷竭毕生之能。苍狐吐出气壁,却被指力破开,“啊”地一声,咽喉鲜血狂涌。
他出血极多,于血肉纵控念而言,东采奇优势极大,几可操纵他生死。东采奇正要施法害他,但蓦然有些犹豫:“我不能杀他,吴奇的恩情...徘徊的诅咒,我不能因此沉沦。”
正是这片刻迟疑,苍狐于生死之际,领悟了死剑。他一剑刺出,宛如阎王挥动兵刃,令万物堕入轮回,将世间之阳拖入阴司,快如黑电,诡似幽冥,使生命归于浑浊。
东采奇被剑意所慑,躲避不及,更根本无躲闪的念头,扑哧一声,胸口中剑,那剑中死气灌入她体内,东采奇低哼一声,身子化作血水,脱离剑尖,又在远处聚集。
苍狐哈哈大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道:“我...故意赌你...迟疑,才能临死领悟死剑。”
东采奇受伤远比苍狐为重,那死气在体内蔓延,摧毁她生命之力,血肉纵控念效用骤减,她引以为傲的功夫逐渐失效,她吐出血,却是象征死亡的黑色。
苍狐吸一口气,举剑向她刺来,但此时此刻,空中巨翼声响,鸟鸣扰乱层云,传遍千里,苍狐惨声道:“异兽之眼!”
那魔物落在东采奇身前,大眼枭伸出尖嘴,将东采奇衔起,稍稍一转,将她抛在远处,又转过身,面对苍狐。
苍狐脸色震怒,写满不甘与不平,他咬牙道:“你....你为何帮她?赢的人是我,只能是我!”一剑斩出,但大眼枭伸嘴啄出,苍狐无法破解,反而险些被洞穿,只能罢手逃开。
大眼枭说道:“我一直在帮她,指引她来到此。若不是她饶你在先,你会先她而死。”
东采奇身子发颤,道:“你..你说什么?一直以来,你都...认得我?”
大眼枭道:“某些时候,我陷入疯狂,不知面对何人,但自始至终,我知道徘徊之沙将临,我盼你进入徘徊之沙,尝试飞升。”
东采奇脑子乱作一团,大声咳嗽,黑血不断涌向唇边,她一身血气被死剑侵蚀,非但无益,反而毒害她身子。
死剑将阳变作阴,将生转为死,纵然苍狐火候不深,但杀死东采奇却已足够。苍狐见状,面露喜色,奔向远处,等候她毙命的时刻。
大眼枭道:“挺住,挺住,生与死,阴与阳,乃是一体两面,密不可分,你早已从死中重生,眼下该体悟由生至死了。”
东采奇身子抽搐,渐渐僵硬,感到自己步入生死之间,这情形远比当年蛇伯时更糟,更惨,只因死亡已占据了她的身躯。
有个遥远的声音说道:“你身下的每一颗沙子,都是乾坤。世间每一个生灵,也皆有乾坤。你自己也是乾坤,是天地脉象的一部分,故而生死界限,本就模糊,融入脉象吧,让脉象引导你看破阴阳与生死,领悟天人合一。”
那无疑是临死前的幻觉,因为那声音来自一个刻骨铭心,却生死不明的人。
她心想:“师兄?”
东采奇觉得自己像是那莱昂西斯,死亡紧随着他,已然无可逃避,他不断失血,每一刻皆可能力竭而亡。
但他仍拼命的逃,从沙地里,从黑暗中,盲目的而疯狂的逃命,像蚯蚓、地鼠般存活。
冥冥之中,这莱昂西斯在指引她,“他”在指引着她,无论声音那是真是假,东采奇已不想死了。
那声音仍在说:“蚯蚓中有乾坤,地鼠中有乾坤,人体内更有乾坤。生与死、阴与阳、存与灭,在乾坤中达成平衡,明白这平衡之道,明白这存活之理。”
她心中默念:哪怕超越生死,我都要找到你。
遂道逐渐向上升,前方有空气,有光明,有活路,或许更有那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