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二东子找秋水去散财神，年初一也能散个十块八块的。
二东子他奶奶给他买了几张红纸，他把红纸裁成小条，央队里老会计给他写了财神两个字，分了些给秋水，秋水三十那天晚上就住在二东子奶奶家，徐奶奶炒了葵花子，他们一边嗑着，一边商量明天要走的路线，二东子老爹教他们到人家喊门怎么说吉利的话。
约莫大半夜，他们就爬起来，望西庄去，听说那里人会做点小生意，挺有钱。
路高洼不平，洼窝里的积水已经结成冰茬茬，走在半冰半土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四周黑洞洞的，一不留神，鞋子就插进冰茬子里，泥浆击出来，哧了一裤脚子泥水，一股寒气自下而上，秋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二东子在前面，脚一滑，跌个仰八叉，屁股被冻土尖尖戳好疼，只喊亲妈，秋水忙赶过去，把他拽扶起来。
终于看见灯亮了，这天夜里家家的油灯添了满满的煤油，灯整夜亮着，一直到初一早上太阳升起，说是长明灯，给家人带来长寿。
二东子说：“秋水，我们分开散。”
秋水说：“就在一起散吧！”
二东子说：“就从第一家开始！”
这家是四间石头房子，看样子家境不错。
二东子打门：“大爷大爷新年发财！接财神！”
里面没人搭理。
二东子又敲又拍，里面有人拉门闩，一个男人穿着裤衩，披着衣服，颤抖抖的递了个山芋出来，二东子接过山芋，他接过红纸条。
秋水说：“是两人！”
那男人说：“一家半边。”没说完，就关了门。
二东子把冻得硬邦邦的山芋放到口袋里，嘴里只骂这家抠门。
秋水看到山芋就要呕酸水，走了好几里，还是这东西。
每年都有好多要饭的，山东那边最多，来到秋水奶奶家要饭，到吃饭时，奶奶总给他们盛一勺子，家里的细粮给那些年老要饭的，还要找几件衣服给要饭的带着，这家比奶奶差远了。
秋水想大年初一，这家还吃山芋，生活肯定也不怎样。
第二家挂着吊搭子，他俩掀起来敲门，里面狗咬起来，好凶。
里面一个老头接了一张财神纸，递了一个小馒头出来，秋水又递一张，老头说：“一张够了，那一张去散别人家吧！”说完关了门，气得秋水再敲门，里面老头说：“我家狗厉害，咬到别怪我！”
吓得二东子和秋水赶忙从吊搭子里出来，二东子手一试就知是兑山芋面包的，他把小馒头放在口袋里，叫秋水去下一家，秋水没有来时兴趣，坐在大路边的石头上，不想去了，二东子说：“我去散几家！”
一阵子，他回来找秋水，他散了四分钱和半丫饼。
秋水想回家，二东子说：“这会正好散！”
秋水说：“走吧！不散了，冻死不烤灯头火，不丢这人！”
两人不说话往家走，天边有鱼肚白，村子传来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新年到来了。
到了二东子家，他给徐奶奶磕了头，徐奶奶给了他五分钱压岁。
他没去奶奶家，往东直接去家里，周大正推门放鞭，他给父母磕了头，妈妈给他一毛钱，问他手里拿什么？
他笑着说：“财神，我没舍得散给别人家，我都带来家了！”
秋水妈妈知道秋水脸皮薄心里有数，笑着说：“好！好！好！”
那年他家也没发大财，只是自留地里的山芋收得特别多，恐怕是财神们带来的福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