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老师约莫二十来岁，是村东孙家的媳妇，她的办公桌就是泥台子，泥台子上放着一摞书本。
宫老师剪着齐耳短发，头发乌黑乌黑的，四方脸，单眼皮，看人总带着笑，鼻子边上有星点雀斑，丝毫不影响她的朴素和美丽。她身穿白色的长袖上衣，脚穿着一双塑料凉鞋，像早上开放月季花那么自然，那么丽质。
宫老师看秋水和他大过来，就走过来说：“周大哥，你在地里忙，就叫秋水来报名就行了。”
周大说：“我这小二子调皮，我得来交代几句，来，秋水，数数给老师听听！”
秋水伸出乌黑的五个指头，从一数到五，宫老师摸着秋水的头说：“啊，秋水能数数了，真聪明！”
周大嘿嘿一笑：“笨瓜一个，他妈妈教到半夜了，念书睁睁眼！秋水，你听着，不许捣蛋！要不听话，我打你死皮！”
宫老师说：“周大哥，别吓坏了孩子，你去忙吧，我一会给秋水发书，还要排排位子。”
周大说：“麻烦老师了！”就回地里领人干活去了。
一会儿，二东子和三岩子那些和秋水同龄的孩子都来报名，宫老师一一拿笔在本子上记着，一共十二人，班长是孙大亮，他大几岁，个头也出尖的高。
孙大亮带秋水他们在教室外玩，宫老师在教室里打扫卫生，她包着头，把梁上的灰尘用竹竿绑的扫帚扫下来，秋水偷偷往梁上瞄一眼，灰蒙蒙的，哪有女鬼飘荡？只有宫老师扫帚的唰唰声。宫老师扫了屋顶又把地面扫了扫，手试试泥位子干了没有，她端着盆在河里舀了水，把屋里地面洒了洒。
她又到水边端了一盆水，每个孩子都用她带来的香皂洗手，洗得干净的，秋水发觉自己的手白净起来，还香香的。
大家小手差不多干了，宫老师给学生排了队，两个孩子坐一个泥位子。
宫老师发给每人两本书，她把每个孩子的名字工工整整写在书面上。
秋水没带凳子，和三岩子挤在一条凳子上，宫老师讲了预备课，要孩子们听懂上课的哨子声，发言要举手，上厕所要分男女，爱护书本，爱护同学……
一切都是新鲜的，尽管这里离秋水家不太远，浑身野气的秋水第一次感觉到文明的气息，他陡然觉得过去像小狗般随地大小便是那样的羞耻和龌龊。
刚发的书本崭新的，秋水都舍不得翻，有股墨的香味，放在毛巾书包里觉得沉甸甸的，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散了学，秋水来到奶奶家，奶奶找了张硬纸给秋水包了书面，奶奶为他开学特意包了韭菜饺子。
刚要吃，秋水妈妈过来说：“今后放学要去家，粮食我也不给了，在你奶奶家就和没人管一样。”说完就回去了。
秋水看奶奶有些难过，就对奶奶说：“奶奶，我放学走你家，你有好吃的留点给我，我妈家饭太难吃了。”
奶奶说：“秋水，你妈就是不给粮食，来奶奶家照吃 ，你要好好学习，多识字！”
秋水说：“奶奶您放心，今天宫老师还夸我聪明呢，我长大以后挣大钱给您用，天天包饺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