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红裳广袖的舞姬们鱼贯而入,随着欢快的声乐翩翩起舞,胳膊举向半空之时,殷红的广袖徐徐滑落,露出白嫩如藕的手臂,大朵大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如墨的夜空中炸开,将整个迎凤楼衬的亮如白昼。
众大臣一起举杯敬酒,高座上的钟衍唇边衔着一贯温润的笑,一手执着酒杯,另一只臂弯中环着娇羞温婉的柳明珠。
一杯饮罢,坐在他身侧的莫许接过他手中的酒杯,笑嗔道:“陛下,已经第三杯了,今夜不能再饮了。”
钟衍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好,都听皇后的。”
“呵呵……”莫许掩唇浅笑,眸光亮亮的,似是很开心,剥了个枇杷送到钟衍唇边,顺势依偎到他身侧,娇声道:“陛下吃个枇杷吧。”
钟衍面色无常,微笑着张口含住了唇边的枇杷。
驸马莫狄见状,站起身哈哈大笑,“帝后恩爱,当真是楚国之福啊!”
众朝臣忙不迭的随声附和,恭贺赞美之语不绝于耳,依偎在钟衍身侧的莫许小脸微红,嗔道:“大哥!”
莫狄难得在帝都过一次除夕,今夜兴之所至,多饮了些酒,此刻酒劲正好上头,瞧见自家妹妹娇嗔的样子,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害羞了!”
陛下在笑,长公主在笑,驸马也在笑,众朝臣自然也随着笑了起来。
一阵高比一阵的笑声,甚至盖过了外头烟花炸裂的声音。
夜已经很深了,迎凤楼接连不断的烟花仍旧没有照亮偏僻的桂宫,只是却能听到不断的嘭嘭声,那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慕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除夕夜,忘不了在她耳边不断响起的,那一阵一阵,烟花炸开响彻天际的嘭嘭声。
她趴在藏书阁冷冰冰的红木地板上,腹部的绞痛一阵一阵翻涌上来,拉扯着心口也疼的死去活来。
烛台打翻在她手边,白色的蜡烛未熄灭,还在燃着,明晃晃的烛光映射在她惨白的脸上,也将她身下渐渐蔓延开来的鲜血照的格外红。
浓重的血腥味席卷了她的鼻息。
她清晰的看见汗珠一滴一滴从她额上滑落,融进身下殷红的血中,她的衣裙都已被鲜血浸湿,滚烫的血,灼的肌肤似是在被火烧,下唇逐渐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像是有一只手在腹部撕扯,血肉筋骨、五脏六腑皆在那手掌之中,然后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被捏烂撕裂,化成一滩血水流淌出来()。
又像是有千万把刀,在里头来回切割搅动,把她的脏腑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再切割,直到剁碎,只剩下猩红的血,慢慢侵蚀她的鼻息和双眸。
她原以为自己会痛死过去。
可是并没有。
死去的,是她的孩子。
那个来时她未能察觉,走时痛彻入骨的,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就死在那一夜,而他的母妃,也死在了他离去的那一刻。
她所有的爱和信任,同她的孩子一起死去了。
死在了昏暗的藏书阁,死在杂乱的桂宫,死在迎凤楼上空流光溢彩的烟花里,死在他父皇对其他女人的温言浅笑里,死在他父皇一殿朝臣的欢声笑语中,死在楚国上下欢天喜地庆祝的除夕夜里。
死在他母妃的绝望挣扎中。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慕晚耳边还满是烟花炸裂的声音,那么热闹的声音,那么喜庆的声音。
地板上的鲜血越淌越多,漫过慕晚手边的烛台,给白蜡烛染上了殷红血色,烛火愈来愈暗,散落在地上的《素心医彻》也慢慢被鲜血浸染。
殷红的血在雪白的宣纸上浸染开来,将那一页最后的无解两个墨黑的字,静静地,慢慢地,染成了血红色。
迎凤楼的欢歌笑语还在继续,台下有大臣家的千金正在弹古琴,莫许剥了个葡萄,浅笑着应着琴声哼歌,依偎在钟衍身边,柔弱无骨的手将葡萄送入了钟衍口中。
钟衍含住葡萄的那一刻,心口蓦地抽痛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体内剥离,消逝。
莫许见他拧眉,愣了愣,问道:“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心口刺痛只几下,很是短暂。钟衍摇了摇头,笑着咽下了口中的葡萄。
今年的除夕夜如此漫长,长的让人累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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