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连亘惊出一身冷汗,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仓促的叫唤!
“连亘!”
连亘惊魂甫定,扭过头去看,望见那满面胡渣苍老焦急的面容,蓦地落下泪来:“道长,大当家他——”
杨道长拉着连亘起身,往山下跑:“大当家的自爆了,怕是也挡不了那些人多久。”修士自爆,但凡不跨境界都能重伤乃至整死敌人。可大当家早已是强弩之末,那自爆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后继无力,怕是只轻伤了那几人。
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思及此,杨道长额头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半搀扶半拖护着连亘,一如方才拉着莫非那般,神色匆匆而脚步坚定。
半山腰寨子中,樊飞宇视线扫过几名同门,以及被保护得完好的丁香,心头郁结,竟是吐出了一口血。
“樊长老——”
长老!此人年纪尚轻,就已然是天水门分门长老!
“无碍!”樊飞宇抹去唇边的血,运了运体内灵力,有多处阻滞。一个筑基中期在如此近的地方自爆,确实使他有了退却之心。因而才松开了掐住连亘的手。然,跑了的那小子连炼气期都不是,哪能逃得出他掌心?
“追!”
斩钉截铁,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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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浓云重重。
渗不进光亮的森林盘根错节,杂草丛生,枝桠四挂。
有沉重的脚步声错落而急促,离得近了还听得见大口喘气声,喉咙中应是有物堵塞,其声嚯嚯又发着颤。
杨道长忽的心头有丝压抑,仰头想去看天,却只看见繁茂枝叶层层叠叠,遮了天挡了月,看不到星象。他脚步不停,长叹了一声:“连亘啊,我当初为你取名,取得便是绵连不绝之意……”
“那您当初为莫非取名又是何意?”本想继续,不期然听到连亘问话。杨道长错愕,转头却看到连亘认真严肃的模样,张了张嘴道:“我当初给莫非起名之时想先算算他的命格……谁知,看不透。”
是真的看不透啊!本就没他的生辰八字,只能看个大概。谁知他欲前溯因果,见的是紫雷电光;后窥未来,看的是血雾弥漫。他观那血雾粘稠厚重,便不自觉道了一声:“莫非……”是命中带煞?
话未说完,却见莫非咯咯而笑,十分欢喜,于是这名字便如此落定。
在这生死逃亡的路上,连亘心中却有了几分窃喜在作祟:道长为自己取名却是比莫非用心多了。
“不知莫非逃到哪儿了。”杨道长又是一声叹息,忽就听到了一声,“道长!”循声望去,只见那丛树木杂草之间有一人影举步维艰,正扒拉着草叶枝杈而来。
“莫非?”杨道长一愣,心头涌上了无限忿忿,正欲好好教训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番。忽有杀机先至!
莫非一路抄近路赶来,却不料这许久未走的近路早已在春雨浇灌下没了踪影。混在枝叶中的带刺杂草屡屡划破皮肤,一道两道不觉痛,多了便处处难受。好不容易看到杨道长与连亘,刚打了声招呼,异变陡生!
就在杨道长与连亘脚下,一条土龙平地而起,张牙舞爪十分威风!
连亘一眼便认出了这方才打伤大当家的功法,不由心一紧:“道长……”却见杨道长已转过身,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那面色沉郁的青年。
青年缓缓往前踏了两步,一如闲庭散步,赏得是花好月圆美景。
连亘四顾,果然见另外几名筑基修士已然呈包围之势。
被两名修士保护在后的丁香抚了抚裙摆,又开始摆弄起自己那有一截手指长的、染了大朵牡丹的蔻丹指甲,讥笑道。“本公主便知道还有同伙!”
杨道长状似无意得收回警告莫非的那一眼,看向樊飞宇时面上已堆了笑意:“诸位仙人,这是有何事啊?”
樊飞宇挑了挑眉,打量起了面前这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不具灵根不习武,是个凡人,还是个十分落魄的凡人,便随意问了声:“你是谁?”
杨道长憨然一笑,忙答道:“贫道姓杨,名道长。便是长久的长。大家都给个面子,叫我道长。我曾给自己算上一卦,说是半生郁郁不得志,半生得遇贵人,峰回路转……诸位仙人莫不是我命中贵人?”
樊飞宇忽的笑了,笑意中带着暗讽。他缓缓道:“贵人?就你这刍狗蝼蚁的低贱模样,还是让我送你转世投胎遇你的贵人去吧!”
杨道长面色一变,下意识猛然推开连亘!在看到连亘惊恐的面容时,他突感觉胸口剧痛,宛若被生生挖开了一个大洞!
他低头,正看见土龙的尾从自己身体穿出。这才恍然——原来真的被挖开了一个洞啊!
夜色之下,明明看不出颜色。躲在远处的莫非与近在咫尺却都看见了,那土龙带出的滴滴殷红,与道长胸口那模糊的血肉。
杨道长视线扫过目眦欲裂的莫非与连亘,动了动唇似要说些什么,终归如断了根的老树,颓然落地!
杨道长躺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却仍在心中辩驳:你们都不信贫道占卜算卦之术……可贫道算得每一卦都是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