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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5秋雨古庙一相逢/龙威镖局探弟兄(1/1)

    宋如梦道:“那日我和大哥拼死拦住官兵,正当力不从心之时,忽然霹雳震响,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刮的是难以睁目。我见官兵东倒西歪的只顾避风,便趁乱冲出,在江边一个废弃的渔船里躲了二十多天后,开始寻找会中的弟兄。但是各地设立的联络点全被孙思全捣毁,接头的暗语也被他公之于众,弟兄们死的死啦,侥幸存活的也因为有官兵冒充会中弟兄,不辨真假之下而不敢和我接头。我得不到诸位兄弟的消息,江南也不是久留之地,只好四处流浪。我以为大哥你已经不在了,只想找到二哥和四弟他们再图大业,苍天保佑,大哥原来也安然无恙,不知大哥那日是怎么走脱的?”

    林正长叹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原来那日他拼死拦住官军中的好手放弟兄们逃生,虽然力毙数敌,但终因体力不支而受伤数处脱力晕倒,官兵见他身受数创,浑身浴血,却以为他死啦,把他扔进死尸堆里,预备第二天掩埋。他醒转后用尽全力从死尸堆里爬出,躲进了一户农家,这户农家以前曾受过一心会的恩惠,就把他藏了起来,后来交给了路经此地的杨铁枪。

    杨铁枪年轻时有一次走镖路过江南,镖银被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劫去,万般无奈之下,他去一心会求援。一心会总舵主陈景命林正前去缉查,林正凭借点点蛛丝马迹,千里追踪,力伏四寇,为杨铁枪追回了镖银。杨铁枪感恩戴德,林正也敬他义薄云天,二人遂结成生死之交。这次押镖回来路过南京,闻知一心会有难,故来寻找老友。在他的帮助下,林正安然脱离了险境,但这一次他受伤甚重,直将养了大半年才得康复。他和宋如梦的情况基本相同,他也曾循着痕迹去找一心会的弟兄,结果却是官兵布设的陷阱,一场恶战,他孤身单人,寡不敌众,差点儿被官兵抓走。眼见会破家毁,妻女无踪,只得权回太原杨铁枪处,暂且在镖局安身立命,这一待就是八年,改头换面,忍气吞生。

    弟兄三人嗟叹一阵,高兴万分,林正当即就要去见四妹,被杨铁枪阻止。凌天宇见那旁立的汉子身材槐伟,双目有神,顾盼间一股雄威之气,忍不住开口询问他的来历。

    杨铁枪道:“御林军不辞辛苦从京城追到江南,又从江南追到山西,为的就是这位波罗尼都兄弟呀。”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三人这才明白官府兴师动众的原因。

    原来这波罗尼都乃是新疆天山南路回人部落的和卓,只因清廷建立以来,对回人各部大肆征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搞的回人无不怨声载道。波罗尼都于是率众和清廷交涉,清廷当时正在川南用兵,无暇分身旁顾,只得派了一名官员假意安抚。不料那官员傲慢无礼,对他们百般辱骂,波罗尼都盛怒之下,拔刀把他砍死,在各部弟兄的支持下,扯旗抗清。经过几仗后思量实力不及清兵,便委派信使到大清驻天山将军雅尔哈善处请和,殊知那雅尔哈善一心要做当世名将,绘图凌烟阁,竟不肯停战,当场杀了使者。

    波罗尼都迫于无奈,把族众西迁到沙漠瀚海深处,雅尔哈善顾虑后路粮秣辎重的供给,不敢孤军深入,两方面一时处于胶着状态。但波罗尼都深知清廷经营多年,虽无地利人和之便,但占尽了天时,一旦川南战事完结,数十万官兵集结于天山待命,困也能把他们困死,便挑选了二十名勇士亲入京师,以期觐见乾隆求和。谁知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那乾隆皇帝心雄万丈傲睨天下,一心要做个文治武功皆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的千古帝王,竟自不肯罢兵,对波罗尼都避而不见。波罗尼都洞明了他的心思,当下怒火万丈,思量左右难免一死,便率着二十名勇士夜入皇宫刺杀乾隆。不料乾隆早有防备,一场血战下来,二十名勇士全部壮烈牺牲,不过在他们的拼死保护下,波罗尼都得以走脱。

    清兵封锁了所有回归天山的道路,发下海捕文书通缉,波罗尼都慌不择路的逃到江南,与家乡尚隔遥遥万里,他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正在走投无路之时,龙威镖局的一名镖师押镖经过。这镖师以前曾到过天山,与他见过一面,他上前求救,那名镖师听他诉说了经过后,佩服他的胆略豪气,把他带回了镖局。杨铁枪问明情况,把他秘密的和林正送到了一起,劝告他暂且忍耐,待风平浪静之后再伺机送他还乡,谁知未隔几日官兵竟找上门来,于是才有了白天的那场戏。

    (大小和卓叛乱之事见于正史,有兴趣的朋友可去翻阅史书查看,本文中之所以提到,一来为一心会的弟兄相聚寻条线索,二来为下面的故事做个铺垫,以后还会几次提及,但都将是一笔带过,不再赘言。另注波罗尼都是现今的维吾尔族人,清朝时统称其为回人,文中所载与正史不符。)

    三人听完后,无不感叹,对波罗尼都交口称赞,凌天宇恍悟道:“怪不得今日镖局外有十几个奇奇怪怪的汉子,想必是来找寻和卓的吧?”

    波罗尼都本已坐下,闻言又霍的站起,问道:“我的族人来啦?”

    凌天宇道:“我想十有八九。”

    波罗尼都焦急的道:“不要被乾隆抓去。”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回话,众人没有一个能听得懂。

    凌天宇看他模样十分着急,便又道:“和卓请放心,官府的注意力在龙威镖局,你的族人又隐蔽的很好,我想不会有事。”众人附和了几句,波罗尼都这才安定下来。

    叶文烈在一旁已把凌天宇的事向林正说了一遍,这时林正道:“小兄弟当年不顾安危,冒死传讯,今日又多了小兄弟,才使我们兄弟重逢,大恩大德,一心会感激不尽。从此以后,小兄弟的事便是一心会的事,一心会一定为小兄弟报当年之仇。”

    凌天宇道:“林大当家客气了,这些事以后再谈,咱们先商量一下如何摆脱御林军的纠缠。”他有心把碧血丹心令和八闪翻拳谱交于林正,但碍于外人在场,只得暂时不提。

    林正道:“不知小兄弟有什么良策?”

    凌天宇道:“良策说不上,但只要杨总镖头肯放弃龙威镖局,一切都应该不在话下。”

    杨铁枪道:“我这镖局的营生干了大半辈子,刀头舔血,提心吊胆,而今年岁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吃不了这碗江湖饭啦,有什么放弃不了的,不知小兄弟有什么办法?”

    凌天宇微微一笑,道:“其实办法很简单,一个字,逃。”看了下杨铁枪的反应,又道:“只是如此一来,杨总镖头便须舍家弃业,不免成为官府通缉的反叛,从此再无一天宁日。”

    杨铁枪叹道:“自打收留林老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但是那又能如何,大不了我杨铁枪隐姓埋名,远走异乡。”

    林正歉疚的道:“都是我连累了老哥。”

    杨铁枪道:“说的什么话,你我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只能是同甘共苦,咋有什么连累的话哩。”

    凌天宇甚为感动,“杨总镖头云天高义,在下十分佩服,但林大当家方才已然说了,御林军奉旨而来,手握生杀予夺之权,此行是必得乃止,绝不会无功而返。那统领说若捉不到波罗尼都和卓,便拿杨总镖头做替罪羊,当不会是虚言恫吓,如今为安全计,唯有出逃一法可保万全。”

    杨铁枪皱眉,“若是单咱们几人,抛却身外之物,说来便来,要走便走,原是无妨,但杨某一家老小妇孺几十口,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如今只怕整个太原城的人都已经知晓杨某摊上了官司,一有风吹草动,官府立刻便知,却如何逃的出去?”

    凌天宇笑道:“杨总镖头,这太原城内可还有别的镖局?”

    杨铁枪诧异的回答,“太原城这么大,干镖局这一行的自然不是杨某一家,另有金狮、鸿运两家,声名不在杨某之下。”

    凌天宇拊掌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几人去盗了一家的镖旗来,换掉杨总镖头的镖旗,杨总镖头赶紧回去安排镖师,却把女眷都坐在装镖的骡车里,再将金银细软打好包裹,由镖师随车押运。杨总镖头却暂且不要离开,在镖局中一如往日,待天黑后我们几人再前去接应。一般城门皆是五更之前开放,那时天色尚不大明,咱们换了镖旗,量官兵也查看不清。”

    杨铁枪心下斟酌,而今之际除此一途之外,实无更好的办法可寻,当下道:“好吧,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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