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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入地成仙(2/2)

    此塔居然真的是卢生修建,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看来我又想错了。

    却听叶大师又道:“那妖道卢生为始皇帝寻访仙药,游历至此,发现此山因地震形成一条直贯而下的深窟,便向始皇帝谏言,所此窟直通地府,若不加以禁制,地府鬼怪便会借此道步入阳间。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借此阴兵,便会颠覆秦朝基业。始皇帝深信不疑,便为卢生指派工匠任其差遣。当然,卢生所说阴间鬼怪借此深窟入世全是虚言妄语,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完成他心中夙愿。卢生得到工匠之后,便按照心中想法将此深窟开凿改造,由上至下,修建此塔。天有九霄,地有九幽,此塔深入地下,分做九层,与九幽对应,聚地之灵气,是以取名九幽地灵塔。”此塔名字由来果然与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步思危奇道:“卢生不是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方士么,他有什么夙愿,方才修建这奇怪至极的塔,还写下什么‘飞升仙道’?”

    叶大师道:“卢生被人称之为‘妖道’,不仅在于他蛊惑人心妖言乱世,还在于他对于飞仙之事悖离主流,理解奇异。自古以来,我们为道者意欲飞仙,都是想日后灵魂飞升上天,位列仙班。但卢生认为天上九霄与地下九幽相对,既然入九霄能成仙,那下九幽便一样能成仙,是以他才会在此塔入口的青铜门上写下那样的话,希望自己能进入此塔之后,羽化升仙。”

    我愕然道:“九幽乃是阴曹地府,他这不是成仙,是要堕入地狱做恶鬼吧!”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壁画上塔尖脱离而出的人形为什么会头向下方了,如果他认为入地也能成仙的话,的确该面朝地下。

    叶大师道:“按照我们的认知,的确如此。可这卢生偏偏别出心裁,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成仙的捷径,毕竟入地相比上天少了几分艰难。”

    就在此时,我突然反应过来,道:“我明白了,此塔既然名为九幽地灵塔,这几个塔身中间的文字,就是代表每一层所对应的九幽之状。”

    天之九霄,神霄、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琅霄、紫霄、太霄;地之九幽,第一层暗幽,光照不至暗无天日,阴阳两界因此分隔开来;第二层魑幽,阴兵当道铁锁横江,阴曹地府便居于此层;第三层薨幽,鬼气森森哀鸿遍野,刑罚鬼魂的十八层地狱便修建在此层;第四层枯幽,黄沙滚滚鬼怪难逾;第五层乱幽,狂风大作腥风血雨;第六层欲幽,无妄灾祸心魔肆虐;第七层焱幽,残虹地火烈焰焚身;第八层凓幽,冰窖寒窟冷冽刺骨;第九层竭幽,深渊黑潮地之尽头。卢生既然按照九幽修建此塔,那塔身中间的文字,无疑便与九幽相关。

    叶大师面露赞许之色,颔首笑道:“不错,这几个文字正是如此意思。卢生修建此塔,便将每一层按照九幽之状营造,认为自己待此塔完成之后,自上而下走完全程,便能羽化成仙。我们在古墓密室中看到的壁画,正是出自卢生的手笔,这些塔身上的文字,便是他自创用来代表九幽的文字,所以才会如此怪异。”

    我好奇地道:“那卢生将此塔修建完成之后,没进入此塔验证他其实是在自欺欺人么?”

    步思危插口道:“我想卢生既然执着此念,那进入九幽地灵塔之后,自然无论生死都不会再出来,没人会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

    叶大师道:“其实卢生并没有机会去验证,因为此塔尚未完工时,始皇帝便驾崩了。失去皇帝的庇护,卢生知道自己将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能再继续自己的成仙大计了。虽然功亏一篑,但卢生并未死心,认为自己日后还有机会来将此塔完工。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被他人知道,他先遣工匠填土封闭入口,再将工匠全部格杀,而后才匆匆逃命而去。可惜卢生自此一去,从此了无音讯,再也没有出现过。此塔因而停工,荒废了数百年之久。”

    步思危惊讶道:“卢生并未将此塔修筑完成?那又是谁将它最终完工?”

    叶大师道:“此事便要说到六百年前的‘地仙教’了。”

    “地仙教?”步思危奇道,“就是那个由妖类建立,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魔教?”

    叶大师点头道:“正是他们。六百年前,一只名为‘千面老人’的白狐修炼成精,他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卢生入九幽成仙的无稽之谈,对其深信不疑。千面老人纠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妖类,成立了‘地仙教’,还寻到这里,找到了这座九幽地灵塔。他们按照卢生当年的规划,重修此塔。为了不让别人觉察他们的所做作为,还在上面修建了一座古墓来混淆视听,九幽地灵塔的入口因此便被改造成了古墓下的一间密室。地仙教教众遍寻天下,搜罗奇珍异宝,将九幽地灵塔中每一层都修建得十分契合九幽之状,方才完整地建成了我们现在面对的这座九幽地灵塔。”

    步思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书上记载说当时的‘地仙教’突然之间就从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他们建成九幽翻天塔之后,寻了个好日子,就全体进入其中做他们的成仙美梦去了。”

    此刻叶大师全盘托出,我方才明白这下边原来是这样一番来历。我不禁有些觉得好笑,一个人疯也就罢了,这一群妖怪居然也跟着发疯。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笑的,世间多有修建玉宇琼楼以祈求成仙之辈,卢生和地仙教教众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将他们的楼宇反向地下修筑而已。

    叶大师又道:“千面老人率地仙教教众入塔成仙四百年之后,也就是两百年前,一名云游的道人在此偶然间发现了这座古墓中的密室,看到了青铜门上卢生的手书和这张刻在墙上的壁画。道人深有所悟,知道事关重大,便日夜参悟此图。道人虽然不知卢生的入地九幽成仙的学说,但他聪慧过人,冥思三日后,还是揣测出了该图所包含的意义和这几个文字分别代表的状况。道人深知这入地成仙的学说悖离主流,不可将此妖邪之言流传出去。他有意毁去壁画,但又觉得如此古朴之物就此摧毁实在可惜,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只将塔身中间代表九幽的文字抹去。毁掉文字之前,道人先拓下一份保存留为己用,是以才能有这样一张拓图。”

    步思危笑道:“请容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猜测他不是担心什么妖言惑众,而是想将这桩秘密据为己有。”

    叶大师也是笑道:“此言有理,不过他毕竟是两百年前的人物,他当时是何想法谁也不会猜到。无论如何,九幽地灵塔的秘密算是因此流传了下来。”

    步思危道:“虽然这入地成仙的妖言不宜流传开,但当日在凌云观,贵派黎宫主也该对我们坦言相告才对,你们邀请我们前来,却又向我们隐瞒此事,这又是何道理?”

    叶大师抱歉地道:“不是黎宫主有意欺瞒诸位,而是当时黎宫主也不知道这张拓图。此乃三天之前,有一名儒生到我神手宫江南分舵,将原本的拓图呈给担任舵主的夏先生阅悉,还对夏先生讲出了这九幽地灵塔的来历。夏先生知道他所言非虚,此事关系重大,便立刻临摹此图,并写下一封关于此塔来历的书信,派人日夜兼程送到此处。我们收到这一切的时候,正是昨日午时,是以诸位负伤从九幽地灵塔出来时,四殿下与老夫二人都没能来探视,在此向诸位深表歉意。”他虽然手持画卷,但仍旧向我们躬身致歉,让我和步思危都吃了一惊,连忙搭手来阻止他。这么个老前辈对我们鞠躬,我们几个小辈怎么受得起。

    阻拦了叶大师的躬身之后,步思危又再问道:“叶大师,晚辈十分好奇,这儒生是何许人,为何会拥有此拓图的原本?”

    叶大师道:“这儒生来历倒也不小,乃是汇通天下帮派的军师黄埙。”

    我和步思危同时惊呼道:“汇通天下?”

    叶大师回答道:“不错,正是号称网罗天下消息的汇通天下帮派出手相助。关于这九幽地灵塔之事,黄先生所言详尽,有理有据,所以十之八九应当属实。”

    赵平在一旁补充道:“几位客人也切莫奇怪,至于汇通天下帮派为何会知道此事原委,正是因为那名拓下壁画原图的道人,就是该帮派的创始者段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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