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夕,老师一再强调这次考试是市调研考,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很重要?那么,如果我考零分呢?会不会有人诧异?会不会有人在意?”简洁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反正都要走了,考了那么多年的优异。优异。优异。就让我做一回疯子,做一回任性的小孩子吧。”
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考试结果作为“市三好”、“市优干”等的参考依据,简洁“穿越火线”,上交了全套白卷,带着写满答案的演草纸离开考场,心情好悲壮,悲壮之余,又觉得轻松坦然。
然而没有等到开学一周后甚至两周后,九月一日上午八点,沈如冰打去电话,没有寒暄也无赘述:“简洁,带上作业,来学校报道!”
获得企业公益助学本该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因为它要求品学兼优。然而简洁却觉得抬不起头,因为它也要求家庭贫困,她觉得那不是一种对品学兼优的奖励,而是一种对家庭贫困的施舍。简洁站在台上,面带微笑,大方得体,饱含感情地向台下致谢,直到她的笑容僵了,眼眶湿了,爬出泪水。
台下回应她以掌声,他们说,那泪水,是感恩与感动,洋溢真情。
真情么?也许他们明明知道那是自卑和委屈,但他们需要颠倒是非,他们的他们也需要。
一对一帮助简洁的是一个成熟帅气、充满阳光气息的中年男人,胥磊,进入企业之前在上海,是一名大学讲师。他对简洁说不要因为那些程式化的东西而不开心,可以帮助你实在是我的荣幸云云。
“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大朋友,而不是你把我当成所谓的恩人。”
他们频繁地通信,胥磊以大朋友的立场,简洁用小朋友的口吻,尽量维持自然的感觉,他们都小心地措辞酌句,有些努力甚至刻意。
但终究胥磊曾是大学老师,有着老师的通病,每封信都少不了教育与开导。而简洁,除了与胥磊寒暄,还不得不诚恳地一封封嵌满格式的感谢信通过校方呈现给企业。终于,当胥磊给简洁讲述美丽乐观坚强自立的大长今时,她的自卑被引爆成极度偏激的愤怒。
简洁在信中告诉胥磊:我不开心,我不想自卑却被自卑肆虐,我恨你,恨你们所有好心好意的人们,我宁愿辍学,也不愿意被这样帮助,我只愿做我自己,让大长今去见鬼。
长久的压抑,使那股脑热持续了好几天,待简洁冷静下来,自觉确实太过分,想给胥磊道歉,给他打电话或是写信。
时间过了很久,半月或者更多,胥磊没有回信,简洁也没有勇气向他道歉。他们就这样,突然中断了联系。但胥磊依旧帮助简洁,直到高中毕业。简洁依旧写格式化的感谢信,不再愤世嫉俗,她内心淡漠、平静,完全地逆来顺受,永不抗争的样子。
班长们拉着长长的队伍检查午休情况,然后在各自的小本上记下“10分”、“8.6分”、“9.5分”……交由当天的负责人统计并于次日通报,才回自己的教室休息。
简洁悄悄地落后,拐弯下楼,去到操场,仍觉得不够,于是偷偷溜出校门,往大路上走,她不是要去到哪里,只是想无止境地走,希望没有天黑、没有饥饿、没有牵挂,走一场不顾一切。
那是简洁第一次逃课。任课老师问起她的缺席,同学们想当然地说“某领导叫去了”、“沈老师那儿”……最后,无人追究。
简洁再三出走,却总是无人追究,这让她逃课成瘾。
高中简洁很忙,她要努力学习保持优异的成绩,要彻夜不眠频繁地生病,还要不露痕迹地逃课离校出走。
学习是最没有难度的事情,唯一一次坎坷是地理天体运行那两章,简洁一时没能参悟,索性放下其它科目固执地专攻了将近一月,彻底弄懂才心满意足。
当然,高一有一次晚自习遇到一道课外数学习题,她和徐良讨论到放学很久仍在继续,管理员在楼下大吼也算一次吧。
第七章 刺猬（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