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周末,简洁和贺凡去了三棵白桦树、铁路桥、茶山竹海等她个人比较喜欢的地方。当然,还有青石桥,桥的另外一头下游方向有一颗巨大的鹅卵石突出水面,他们依偎着坐在鹅卵石上,贺凡给简洁听《天空之城》,叮咚的钢琴、悠扬的小提琴和淙淙流水声融汇,沁人心脾。然后期末将至,她们各自忙碌,为不挂科狂抱佛脚。
简洁一面准备考试,一面联系暑期家教,最终,她接收了三个住在小城东北(学校在小城西南)的女孩:一个初三,父母早年离异,本来跟着爸爸,可是她爸爸前些日子因故去世,于是跟着妈妈;两个小学姐妹,住在安置区,爸妈是农民工,常年在外,由爷爷奶奶在家照顾,妈妈临出行前为她们联系了简洁。
价格低到令家教中心的成员很不满,他们认为简洁扰乱市场,于是简洁自动退出家教中心,但她不放弃那两份家教。
她和那三个女孩都有见过面聊过天,简洁在日记本上说“不想放弃她们,都太乖、太可爱了,令人心疼”。
贺凡期末考试之后陷入无尽的忙碌。他告诉简洁公司在M市新开了一家连锁店,将他们派了过去,新店开张,事物繁杂,他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与她早上煲(电话)粥,晚上煮饭。简洁说“没关系,我也很忙”。
自那以后,贺凡几天才会给简洁挂过去一通电话,问她过得是否好、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自己在那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之类的话,然后草草地聊上几句。号码隐藏或未知。
简洁有些失落,但没有多说什么,她并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一个明白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多想,想明白的事情不多说,你愿意呱唧,我听着,你不愿意呱唧,我不问。
贺凡有提议简洁暑假去C市打暑假工,这样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租个小房子。简洁拒绝了,诚然暑假工哪里都可以做,但她不想以此成为与贺凡长期同居的借口,她爱贺凡,但还没有爱到巴巴地贴过去与他同居的份上。何况,她心里一直存在着那个贺凡无法挤走也无法替代的异类,犹如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简洁每天早起,吃过早餐,然后踩一个多小时的单车横穿小城,上午到安置区辅导小学姐妹,下午去综合花园小区辅导初三妹妹。大约五点,她骑车回家,在永辉超市买一扎时蔬,晚饭后出门沿滨河路散步,看看风景、吹吹夜风,听着音乐,偶尔抽两支烟。回家,写日记、看书,等到电话或等不到电话,洗漱睡觉。周末双休。
日复一日,简洁觉得这样的生活简单充实、与世无争、安静怡人。
有一天贺凡突然打电话兴奋地说公司准他一周的假。
“我明天中午到金荷花,然后过去陪你。”贺凡说。
“你就在金荷花等我吧,我回了趟家,明天返校。”
第二天上午简洁老早就到了金荷花,等贺凡到十一点,贺凡说他到了,简洁努力张望,在人群中寻找,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熟悉的身影。
正当简洁嘟囔,一个拥抱从身后圈住她,简洁猛一转身挥起手掌,怔住了。
贺凡将简洁又圈紧一些,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用君临天下的口吻问:“我看起来是不是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黑了!瘦了!理了寸头!还有……还有简洁无法言说,贺凡明明把她搂在怀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切近,好远,好远,她还够得着吗?她感到忧伤和心疼。于是闭上眼睛,也将他搂住,紧紧的。
贺凡为简洁买了一辆双屏电动车,又主动为她分担了一份家教,这样下午的时光他们就可以一起度过:骑车、看书、滚床单、一起买菜做饭、去滨河路散步。
他们的恩爱和谐羡煞旁人。
贺凡的温柔,成熟的样子,对简洁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所有的一切令简洁内心担忧。但他不说,她也不问。简洁的内心如深沉的潭水,寂静,不惊。
她相信:如果你爱我,该告诉我的,你终会告诉我一切;如果你爱我,不该告诉我的,你能够一切不说。
那天下午贺凡坐在书桌前,把简洁拉到面前站定:“乖乖,我们今天不出去了吧!我想跟你说些事。”
“嗯。”简洁拉了张凳子坐到贺凡身旁。
据说有一天郝远丽找到贺凡,告诉他有一个行业可以挣到大钱,她已经考察,想要加入,让贺凡也去看看,如果可以,就一起干。
郝远丽,贺凡说是他的同学,是一个皮肤黝黑面相精明独立好强又刻意温柔的女生,口才很好,能说到平地生莲、苍穹散花。(这是简洁根据贺凡所说做的总结,并且推断郝远丽喜欢贺凡,追求过他,没有成功也没有成仁,最后成了所谓的朋友——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不仅超科学,还超神。)
“然后呢?说要点。”贺凡还要赘述,简洁打断他。
“我和她一起去考察了那个行业,刚开始很疑惑,后来慢慢明白了……”
贺凡说那确实是一个惊人的行业,能够带给人无尽的财富,但刚开始他不敢和简洁说实话,他们也不允许,说外面的人不懂只会谣传,以讹传讹,最后坏了他们的大事。
“那你现在干嘛跟我说实话?”简洁问。
“我不愿意跟你撒谎,而且我相信你,再大的事情,你都能够坦然面对、冷静处理。”
“抬举了。”简洁淡然道,她暗自吁了口气:薯薯啊!还好你没有选择骗我。“你需要我怎么做?”
“帮我考察那个行业,我相信你!需要你的肯定和支持!”
“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星期。”
“我跟学生家长打电话请十天假,明天我就陪你去,考察。”
贺凡热切地看着简洁,不喜反忧,他的女孩面色平静、眸深似海,他读不出喜怒哀乐,读不出任何信息。简洁如他所愿,贺凡却坠身入迷、不知所措了。
“还不做饭吗?我都饿坏了。”窗外斜晖透过梧桐树叶打在阳台和窗户上,简洁突然冲贺凡撒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