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立在万丈高楼上的顾云暄，干净璀璨的眸中充斥着寒凉，看上去深邃而悲戚。这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宫殿里，终究只是别人的天堂。
他记得那一日的，永远不能忘记，却一直想要忘记的一天。
那一日，朝霞如水，浸透了湛蓝的天空。远眺过去，就如红尘女子脸上的妆容，安然恬静，却笼起一层无端的怅惘。
他像往常一样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却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开始了他无边的噩梦。
站在房门口，听到了茶盏摔碎的声响和父王母妃争执的声音。
“你事事针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父王愤然。
“我针对他，顾昭，你不清楚是为什么吗？”一阵歇斯底里的狞笑传出，“云潜才是真正的世子，燕王府的家业财产应该是他的，世袭罔替的爵位应该是他的。周身荣耀，备受尊敬的，都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孽障，那个冒牌货！”
一个响亮的掌掴声传出，他听到父王气愤地说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云暄，你早就给华阳陪葬了。”
他没有完全明白他们的谈话，但，他听懂了一句话——云潜才是真正的世子，而他只是个孽障。
怪不得，怪不得无论自己多么勤奋，多么刻苦，得到多少师父的夸奖，先生的赞扬，他的母妃给他的只有冰冷的眼神。
怪不得，怪不得他使劲浑身解数，始终换不来她的一个笑容。而他的潜弟，哪怕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哪怕是恃强凌弱，铸成大错，她都始终是和颜悦色。
怪不得，怪不得他幼时中毒，她不闻不问。无论他身在何处，父王总是派人跟随他左右，唯恐他出事。
以前，他只是觉得母妃不公，或许是为了严格要求自己，为了给弟弟做表率，为了他能更好的担起大任，经营好偌大一个燕王府。这样想着，宽慰着，他也就慢慢释然了。
却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以为自己是家族的荣耀，是父王母妃引以为豪的骄傲，是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却不料，百转千回之后，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是母妃的眼中钉，是幼弟的绊脚石。甚至，只是父王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
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为什么，为什么这阳春三月带给他的只有无边的寒冷和心碎？为什么，为什么世人都有的慈母怜爱，到了他这儿，却成了痴心妄想？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赐给了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又添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伤疤？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他曾以为昔日的伤疤已经一层层结了痂，那些显而易见的伤痛早已被时光掩埋。到底，还是错了。那道伤疤，只要触及，就会有鲜血汩汩流出，那是一道永远都不会痊愈的伤。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学会了隐藏悲喜，故作轻松，学会了算无遗策，机锋暗藏。
楚盈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的顾云暄。
那个刚才还风采卓绝，神采奕奕的少年，眉宇间却点染出无以言表的悲凉。
他随意地坐在屋顶的琉璃瓦上，一半浸润在溶溶月色中，一半隐在无边的黑暗里，风卷起衣角。那样孤独，那样寂寥。
第十八章 缥缈孤鸿，心寒彻骨（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