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他，或许就如眼前这般，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一半是仁慈，一半是狠辣。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在他身上完完整整地并存着。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楚盈恍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砸落，在月光里，澄澈如玉。
母爱泛滥的她，忽然就想上前去，靠近他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给他一个坚实的臂膀作依靠。
尚在清醒中的楚盈摇了摇头，这人是她的死对头啊！她不会以德报怨，只会以牙还牙。因为在这步步为营的深宫里，心慈手软就是最大的忌讳。
很多事情，不是她不懂。只是她不愿懂，不想懂，也不该懂。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聪明人太多了，不在乎多她这一个或少她这一个。
顾云暄注意到了下面的她，注意到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关怀和担忧。收敛了神色，眼眸里又是一片清明，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抬脚要走的楚盈，看见了顾云暄凛然一变的神色，竟没能迈开腿。半晌，她傻傻地问出一句：“高处，不冷吗？”
顾云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离开了，箭一般地消失在茫茫月色中，隐退在无边的黑色里。
楚盈自嘲般地笑笑，又迈入了殿中。
楚盈没有看到顾云暄听到那句话时陡然一震的身形，更没有看到顾云暄离去时含着笑意的眼角。多久了，没有人问过他，一句，身在高处，冷不冷。
高处，不胜寒。却是风寒不及心寒。
酒喝多了，好像更清醒了。有些总也想不起来的事情，却忽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了。
楚盈想起了每当老狐狸喝醉了的时候，嘴里总念叨着的话。
他说，华阳，你放心，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护着他。他说，云暄，父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他说，丫头，你要帮云暄走出来，帮云暄回到从前，好好陪云暄走下去。
老狐狸说的话，她懂也不懂。帮他走出来?从黑暗里走出来吗？
酒灌到嘴里，喉咙被呛得慌。连眼睛都在烧，刺得辛辣。楚盈清楚，不是辛辣，而是心酸。
不过，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就都会恢复了。她是如此，顾云暄是如此，此刻大殿上形形**的人亦是如此。只有借着这歌舞升平的盛世欢腾，才能稍稍卸下自己的面具。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许多年后，楚盈才明白，那只声声悲鸣，择木而栖的离群孤雁，不止是她自己，也是那个荡漾在她最美年华的清冷孤傲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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