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微笑说:“请赐教。”
墨羽低沉了声量:“一个民族要走向自由,总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向着老人深深的一鞠躬,转身跟着那几个带路的百族人离开。老人整个人一震,随即镇定下来。
他呆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墨羽消瘦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的小路上。
在回去的路上,墨羽的心情很坏,他满怀希望,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一路闷闷不乐。那些带路的当地百族人小伙子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墨羽,让他很惊讶:“你们怎么了?”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接送过很多人去见长老,长老从没有送谁送到大门口的,就连上次我们很多部落的首领们去参拜神庙,长老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而已。大人,您是第一个被长老送到大门口的,您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墨羽笑而不答,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在那位老人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这让他那受创的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安慰。毕竟,他才十九岁。
在村头,笑遥生等人早就举着火把在等着他了。
看到他回来,不但他的部下们大大安心了,就连村子里的村民也安心了不少:他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笑遥生他们早就急得冒火,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对村民发出各种各样的威胁——这些威胁如果通通实现的话,就是整整一个军团的蛮族也应付不来,这给村里的百族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纷纷祈祷这个素不相识的公子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掉下一根毛”来,不然,整个村子就麻烦了。
笑遥生迎上来问:“阿羽,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墨羽摇摇头,说:“长老没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李乐撇撇嘴角:“没关系,以前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不是一直干得很好吗?我们总归会一直干下去的,直到把蛮族打倒为止!”
墨羽含笑说:“对,我们一样会干下去的。”他嘴上说得响亮,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那位长老的协助,没有大规模的百族全民起义,没有那些迄今为止还停留在蛮族阵营中的百族联合军的反戈一击,如果单靠自己所统帅的少数人类部队想击败蛮族王国,那将是不可能的。
庞仁旭上来询问说:“公子,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墨羽想了一下说:“我们就在村外宿营好了,明天早上再启程。”
夜晚,人类士兵纷纷在村外的林子边上的空地上搭建起了帐篷,准备露宿。深夜,当众人都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墨羽却难以入睡。在厚厚的行军毯上,他辗转难眠。第一次,他为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否能取得成功产生了怀疑。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蛮族的残暴,也低估了百族种族对剥削者的忍耐力?他们能忍受白家千年的压迫,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受蛮族一、两百年呢?蛮族的统治才刚刚开始,百族的民众已经习惯了忍耐,比起揭竿而起,他们更愿意的是等待和观望,他们抱有希望,期待着统治者明天会不会比今天更仁慈点,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忍受着目前的一切痛苦和灾难——如果百族民族普遍抱有这种心态,墨羽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在他的战略考量中,百族的人口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一旦和蛮族正面交锋,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方支持和战略兵员补给,同时也对蛮族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但他们如果站在蛮族那边的话,自己必败无疑,跟随自己的所有战士都将会以战死告终,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呢?
自己全身无脉,寿不过百,何必于此间,带着信任自己的人,亲赴火海呢?
回家,做个二世祖好了。
一时间,墨羽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再也难以入睡。他披起了衣服走出去。皎洁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林子树梢上,夜静如水。部队的营地宿营在林子边上,一边是沉睡中的村子,一边是静悄悄的树林,一边是旷野荒凉,还有一边,月色下的小路通往今天去过的神庙。
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墨羽想起了墨家,想起了她的古灵精怪和神经大条,心里一阵阵的郁闷,一阵阵的惆怅。
那几个月的相处,初时不觉得什么,直到那一天李乐嫌弃车帘后不见那人的身影,他才觉得怅然若失。
他心中一阵烦闷。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墨葭啊,这个时候,千里之外,你是否也对着这一轮明月出神呢?
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火气,懵懂的情愫在两个月的逃亡中不经意的刻入骨髓,愧疚和思念将这份感情淬炼的无比坚实,而这份感情在平日无甚作用,可此时,当巨大的挫折击溃了他,当他觉得再无希望的时候,这份感情不由分说的占据了他的心扉,他的五脏六腑。
他白袍一振,自语道:“墨羽啊,你明天一早启程,回到大营,就去给大家发遣散费,随后带领大家从小路返回人类内地。你赶紧回到墨家,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好吃懒做吃穿不愁的二世祖就好,没准还能迎娶墨葭。反正你全身无脉,名声也臭了,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就好。”
话一出口,像放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百族民族自己愿意被蛮族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先祖墨子那样的人物,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个心。
只是,焉知这种感觉不是所谓的,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