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小黄鹂来到了花如玉门前，我低头望着她问：“你这样私自带我来，会被责怪吗？”
她抬眼看了看我，没有应话，径自举手叩了门。
清亮的女子声音自里面传来：“进来吧。”
我推门，先行而入。
一袭白衣的花如玉，斜坐竹席，手边的案面上摆着几卷简册，仿若闺阁中的女公子。我没见过闺阁中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就该是眼前这样的素淡、娴雅，不理窗外红尘，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宠爱着自己的小心思。
相视的一瞬间，在彼此的眼里，相互看到了意外。
我抱歉道：“是我让小卫带我上来的。”
花如玉的视线移到了我身后，微微点头笑了笑。我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下小黄鹂，她抿了抿嘴角，没有出声，低头退去了。
花如玉坐直了身子，用手理了一下飘浮在额边几丝秀发，仰头望着我轻声道：“公子，有什么事情么？”
这举止不是待客应有的作派。
我没有理会她的冷淡，不请自坐，笑道：“没事，就是来瞧瞧姑娘。”
花如玉缓声道：“公子应是外地人，此地很多有趣的去处，城南大片的郁金香，花开正好，城西雁湖水道里莲叶田田，鱼戏其间。大梁城有数不尽的好风景，公子为何偏偏来这脂粉地儿。”
我朗声道：“凡事皆衡量得失好坏，人生岂不失了很多乐趣。想做什么就去做，随心所欲多好。早饭时，我想了想，离开此地前，可有什么想做的，就想到再来看看姑娘，就来了。”
“呵，这样啊，这样也确实很好。“花如玉感叹道，说话间站起身来：“”多谢公子厚爱，我唤人沏壶热茶来。”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就想来再看看她。看到花如玉的第一眼，就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却寻不这种感觉的源头，也许是年轻貌美的缘故？
花如玉立在门口，对着外面啪啪击了两声掌。随即退了回来，一边掩门，一边说：“公子要听曲吗？”
“不用，”我轻叩了一下案几说，“坐下来随便聊聊，可好？”
“哦？公子想谈什么。”花如玉一幅好奇的表情，言语间，缓步行来，拂衣落坐。
“随便了，比如我想像中的郁金香应该是人气旺盛，歌舞升平的，这两次来却如此清静。”
花如玉把案几上的竹简移放在地面竹席上，笑着说：“郁金香是官闾坊，这里只有单日开门迎客，即便是双日，也要到过了午后才陆续有客来。再说，这里的价钱并不是寻常市井之辈能消费得了的，所以不如一般女闾坊喧闹。”
唔，明白了。我这出道不久的毛头小子，果真是少见多怪。
我问：“姑娘来此多久了？是本地人吗？”
我的话，好像令她有些意外，她稍怔了一下，惭惭敛了笑意。
我忙解释道：“在下是觉得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由的想对姑娘多了解一些，有些唐突，若不方便，可不必回答。”
花如玉莞尔一笑：“无妨，妾身是卫国帝丘人氏。”
她说的卫国，而非此地魏国，是夹在赵、魏、齐、楚之间的一个小国，帝丘是国都。卫国国君的先祖是前朝周武王同母弟弟康叔，卫国也曾一度强盛，成为诸候首领之一。但事无常态，国无常强，诸候国之间的常年征战，相互掠夺，大的变小，小的变大，卫现今已经不能称为国了，只是隶属于魏国的一个封地，国君也不能称大王，而是君。
五年前，卫怀君不知因何开罪了魏王，在朝见时，被魏王囚杀了，改立了怀君的弟弟，是为元君，并把公主许配给了他。现在的卫元君算是魏王的女婿了。
师父同我讲到此节时，我很好奇，魏王不是二十多岁么，怎么就有公主可嫁了？师父捻了捻胡子说，女儿不光只有亲女儿，还有干女儿；公主也不只有亲生的公主，还有特封的公主。嫁给元君的是别家的姑娘认了魏王为干爹，封了个公主。
王族很复杂。卫君很憋曲。
国强则民贵，国弱则民贱。
一个被人欺负的国君，子民在外，在其他国人堆里，难免会被小瞅了去。如此美好的花如玉，竟然魏国地盘上的卫国人，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我说：“真羡慕姑娘有自己的国家，我这样一个到处游历的浪子，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里人，打起仗来，还不知道该往哪边站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