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天晚上苏凉哭到晕倒，然后高烧三天。醒来后也没有看到他。依然是他为她准备的那套房子，依然是那个她自己布置的家。她再没有去学校，还有半年，苏凉知道就算不上课不写论文，他也有办法让她毕业。她只是提出领毕业证。她办了护照，出去玩都有人跟着。他也实现了他的诺言，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她再不用压抑自己的爱好，她逛街，买时尚风流的衣服，她泡吧，跳疯狂恣意的舞蹈，她喝酒，喝热闹的香槟，热烈的伏特加，她出国旅行，去自己向往已久的海岛。只是有时候，他会出现在她待的酒吧，带走喝醉的她。他会出现在她度假的海岛，哄她度过愉快的几天。她笑的比以前多，再不用穿着旗袍抱着琵琶，再不用闻着墨水，谨慎的下笔作画。以前的她像一支蘸饱了墨汁的毛笔，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会滴落墨水，弄脏整幅画面。她释放了一部分自己，在那个叛逆期渴望的自己。她总是对他笑，毕竟，他是自己的金主。
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和一些所谓的名媛贵妇应酬，也有和她一样身份的女子。大家闺秀的伪装被卸去，她显得平易近人，也有了一些能聊聊时尚，互相显摆奢侈品的所谓朋友。慢慢的，大家接受了她是他的女人的身份。她也觉得没什么，只是爱情死了，亲情死了，但是人还活着。一颗冰冷的心，还怕什么伤害。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她离开。
遇到杰森，苏凉始料未及。那天是哥哥的生日，只有这一天让她觉得温暖，但他的离世也让她觉得倍加寒冷。遇见杰森的时候她在酒吧卫生间的水池边里吐。喝了太多的烈酒，她受不了。杰森穿着休闲的衬衫，拍拍她穿着小皮衣的背脊。
“没事吧！要不过来歇一下。”熟悉的声音，她往脸上泼了一把水。抬眼看他。不是的，他很帅，但是不是记忆中那张温润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像极了哥哥。以前自己荡秋千荡的头晕眼花，哥哥总是扶着她。说：“没事吧！小凉过来歇一下。”她总是咯咯的笑的开怀，脚步却是扭来扭去。
苏凉认识了杰森，他知道他不是哥哥，哥哥不会和她在舞池里热舞。但是她喜欢他，喜欢他在她跳的高兴的时候在耳边夸她，喜欢他带着她穿梭在南方的园林里寻找灵感。喜欢他在电话里叫她天使。杰森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国外长大的，但是他的中文说的很好，这次他来中国是参加一个上海的项目，顺便参观中国的园林。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中国的建筑艺术每一次都让他惊叹。还有中国的姑娘。他说他无法想象她是一个这么有中国味道的女子。想起苏凉和她在酒吧里第一次见面。她画着妖艳的妆，穿着贴身的黑色皮衣短裙，双臂和双腿都**着，身段妖娆，在酒吧里热舞，手上的一串各色手镯在舞池里流光溢彩。他为她的火辣吸引。但是当她带着他穿过一条条雨巷，逛遍一座座园林，引经据典的为他介绍中国文化的时候。他为她折服。在他眼里她是如此神秘，带给他很多惊喜。他听过她唱评弹，不吝夸奖。苏凉只是笑笑，如果杰森知道她从小就被放在这种环境中教养，就不会惊讶了。
杰森在中国待了七天，然后他们留了联系方式。因为苏凉已经很少去泡吧喝酒，她睡不着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他，教他中国的歌谣，让他哄她入睡。
直到幕鸿煊回来。他派的人只是在十点以后才出来寻她，在她和杰森玩的那几天里，她都尽量十点前回家。如果没人多嘴，他该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一丝隐秘的温暖。
她知道他喜欢她，她年轻，有才有貌，他从没有掩饰过这一点。他是个完美的情人，她曾经为他沉迷，身心双重的沉迷。而他从不吝惜对她的赞美，曾让她错觉他爱她。只是时过境迁，苏凉再不奢望什么。她不必百般伪装，做他喜欢的美人。
只不过她还是失眠的，他回来，她不敢喝酒。缠绵过后，她睡到客房。打开笔记本，戴上耳机，和大洋彼岸的杰森MSN。他正在工作，但是他照例说了一些身边的事情，直到她睡着，再不回应。
“疼”苏凉痛哼出声，睁开双眼，眼中模糊的他渐渐清晰。他掐着她双手的手腕，强迫她清醒。暴怒的眸子，从未见过的眼神。
严厉高声的质问：“你，这个哄你睡觉的男人是谁？”
不等她回答,他又高声质问“你每天早早在电话里和我说要睡了，就是他哄着你睡是不是？”
“你们厮混了几天？他让你快乐吗？”
苏凉睁大了眼睛，大眼里满是恐惧。挣脱他的双手：“你走开，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疯的可真彻底！才十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是不是，刚才的一切没有让你满意是不是？”
钳制住她的挣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鸿煊，以至于在他激烈的动作下晕了过去。
苏凉想，本该这样，她更像一个情妇了。就这样过了半年的日子，苏凉的大学本科顺利毕业了。她从不想怎么去工作，因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半年来，也和杰森断了联系。对付慕鸿煊，她的段位还是太低，她不冷淡也不热情，安心做一个情妇，花他的钱，过她的日子。而他反而改了对她的策略，可能是调查到她没敢和杰森有什么，他渐渐开放了对她的限制。他知道她喜欢玩闹，有热闹的场合不避讳的带着她。对于她喜欢流行包包、衣服、化妆品，他都让秘书定制然后送来。只要他在南方，到哪里都带着她，去上海谈生意，去杭州视察工厂，晚上和各种商人应酬。就算不适合她出现的场合，他也会找人陪着她。男人呀，永远都是双重标准，容许自己背叛妻子，却从不允许自己头上有顶绿帽子。
第三十三章
二月初过春节，他是一定要回台湾慕家老宅的，并且要过了元宵才能回来。他付给了保姆和司机三倍的工钱，留下他们陪着苏凉过年，当然也监视着她。
“我回台湾，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可以打电话给我的秘书，她会帮你办到。年底上海一些商场都有活动，可以让吴嫂陪你逛逛。”
苏凉乖巧的给他盛上汤。这半年，她再没说过离开，安心做一个情妇的本分。两人偶尔也能聊上几句，说说他喜欢的电视节目，谈谈她爱的时尚。从那次闹过之后苏凉很少下厨，她心目中这里不再是家。可是慕鸿煊也没有亏待了她，她想要的，想做的，他都由着她。现在他要走了，苏凉亲自下厨炖了汤，对于下厨，苏凉是真喜欢，所以也是花了十分心思去学的。眼看着他喝着她的松茸鸡汤很受用，苏凉也十分高兴。饭后他不能再耽搁下去，穿上大衣准备出门。司机在门外候着，他给了她一个缠绵的吻，印象中他很少这样情绪外露。苏凉那一刻真的以为他爱上了她。
“乖乖的，一切等我回来。”他趴在她耳边，随后帮她别上额角的乱发。
“拜拜，一路平安。”她这句话是真心的。
临近春节，慕鸿煊的电话不能每天打来，就算打来也能听出那边的忙碌。传统的大家族就算是身处海外，也是十分重视春节的。他从小就练习毛笔字，国画和国学也一直没落下，他们家的传统可见一斑。
苏凉去了上海一趟，取出了一些现钱买了东西。三十晚上，春晚在锣鼓喧天中又一次拉开帷幕，她和吴嫂还有司机一起守岁。热热闹闹的春晚，家家团圆，她吃了吴嫂包的饺子，吴嫂是北方人。半夜十二点，在衣着华丽的主持人的倒计时中，春节来临。她的手机收到了几条短信，无非是平时交往的贵太太小姐们。虽然她没什么身份，但是场面人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打狗也得看主人呢！爆竹声中一岁除，窗外升腾起绚烂的烟花，鞭炮声掩盖了电视的声音，新的一年到了。
“吴嫂，你先收拾睡下吧，我出去看别人放烟花。”朝着厨房的吴嫂喊一声。
直到坐上南下的火车，苏凉还没从逃脱的喜悦中醒过来。他们应该现在还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苏凉假借看烟花的名义，带着个小的行李箱走进车库。漫天的鞭炮声中，不会有人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子驶出小区。对于从未离家的她来说，策划这次逃跑是费了多少脑细胞。她考了三年没用的驾照终于派上用场。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假借要考驾照为名让老司机带着她练开车，用的是黑色的沃尔沃。她不敢学的太快，也不敢练的太勤，更不敢开慕鸿煊高调的宾利。她甚至在溜回去取行李出门的时候重重关了下门，虽然鞭炮声下根本听不见什么，而熬不过的两个间谍其实早在睡梦中。
她到了车站，把车泊好，钥匙锁在车里。然后买了一张南下的卧铺，三十的晚上，车票并不紧张，而后半夜的车上人更是稀少。躺在自己的铺上，苏凉暗自庆幸自己带的现金足够。早在半年前，她就偷偷的从慕鸿煊给的卡上取钱，每次花的不多，多数是刷卡。然后把钱一笔一笔的存在另一张卡上。卡是哥哥的，用的是爸爸的名字。当时哥哥的遗物大多数被处理了，只有父亲给他的几张卡没有拿走。当时小小的苏凉看到卡套上她和哥哥的大头贴，想留个纪念收起了这张卡。家里很乱，爸爸以为卡丢了，也没有费心找。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慕鸿煊给的包包都是限量版，苏凉用了几天就不用了。假装不喜欢，做人情减价卖给她的“朋友”，换的她们感激不尽，苏凉也把这些钱存到卡里。走之前还取了两万现金。她觉得自己可以撑过一阵子了。
后来她先去了四川，不敢住酒店就租民宿。玩够一圈又坐车去云南，最后从西双版纳坐汽车出境去老挝，从老挝坐飞机来到曼谷，最后选定安静偏僻的沙美落脚，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她虽然计算了路线计算了金钱计算了自己一路的安全系数，唯独没有算到，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