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爷爷竟客气的把那鬼老头子给请进了屋里,东西奶奶并没接。
二人竟小酌上了,鬼老头子身边站着的那铁皮脸溜直溜直的身板,一米八多的个头,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要么是个练家子。
我出了堂屋,往门外走去,我真怕那丫头片子趁我们家人不注意,又把我娘拐走了。
“桃儿……桃儿?“
桃子蹲在我疯娘面前,仰着脸看着我娘,满眼泪痕,我吸了一口凉气,我娘从三年前回来,就没叫过我的名字,我一直都以为,她早已经把我忘了。
可是,她却记得这个丫头片子的名字,从小没有娘的我,受人欺负过,什么都熬过来了,她却突然回来了,虽然不记得我,可是,她就算就在那块石头上整日坐着,说着胡话,好歹,我有个娘!
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车尾部,点了一根烟,压抑了一下喉咙里的酸味。
“娘,跟我们回去吧,你舍得桃儿吗?“桃子的声音宛若铜铃一般,带着渴求。
“不行!“我突然站出来声音可能大了一点,把桃子吓了一跳,她松开我娘的手,朝我快走两步仰着头说道:
“你凭什么呀?娘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才会开心,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我那个没心没肺的哥,你要是我亲哥,我得替娘抽你两嘴巴!“
这丫头的脾气还挺硬的,我一听来气了,丢了手里的烟头指着她吼道:
“我怎么没资格?你爹买卖人口,逼疯我娘,我还没给你们父女俩算这笔账呢!“
她竟然一点都不怕我,上前挤兑了两步,我不得不后退,这泼妇怒道:“谁买卖人口了?再说,二十多年,你从来没找过娘?你有什么资格?“
说着说着,她一转身趴在我疯娘大腿上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看着场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又点了一根烟,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这二十多年,父亲已经因为找娘,在我五岁那年,带着一蛇皮袋子的馒头,踏上了寻妻之路。
十五岁那年,却接到了派出所的报丧电话,父亲,出车祸死在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死的时候,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一双鞋子还是两样儿的。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生了苍蝇,在别人眼里,我可能一直都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那十五岁那年,我突然觉得世界上就只有一丝不知是死是活的牵挂了,如今娘回来了,那一丝牵挂竟突然没了。
也是在那一年,我拼命的读书,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之所以没有接受工作分配,是因为想在家里多陪陪我的爷爷奶奶。
人生最痛苦的经历不过是看着最亲的人死去,然后,自己再死去,离开至亲至爱的人,总有一天,爷爷奶奶也会撒手而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和疯娘了。
每年暑假,我都会变换城市的打工,一直都在找娘,有时候我想不明白,现在,娘回来了,我却没有了之前所有的牵挂,突然整个人像是没有了期望一样,被掏空了。
我又点了一根烟,疯娘,绝对不能被他们带走。
“娘,跟我们回去好不好?“桃子的声音依旧祈求着,我擦了擦眼角,侧目看去,娘一直摇头,说着她平日里一贯说的胡话:“血,白色的血,死不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