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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2鬼推门(2/2)


    “鬼?可能是吧,我估摸着就是哩……”在雪白惨淡的日光灯管照映下,四哥继续讲完了后面的故事。

    (五)

    在我们农村,家里死了人以后,头七天里,据说死人的魂魄那个时候还没有离开人世,第七天的子时,魂魄会回到家里,想跟家里人告别,然后才转去阴间。

    头七那天晚上,我陪送三奎去他们家的院子里烧了一回纸钱。听大人们说,人死了,要烧给他们梯子,这样子亿他们就能顺着梯子爬上天堂。但我跟三奎都是初中生了,我们不信有天堂什么的,就只烧了些纸钱。再者说了,自从死了人以后,那宅子一进去就阴森森的吓人,我俩就想着随便烧点纸钱,作作样子意思意思就得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俩都巴不得早点完事,早点离开那个凶宅哩。

    晚上回到我家的西偏房,八九点钟吧,我们就睡下了。睡前三奎跟我说:“这两天晚上老做梦梦见我妈和我妹,我梦见她们俩手拉手站在我床前,跟我说什么,可我就是听不见,每天都是急醒的,不是吓醒的。”我说我知道你做梦哩,这两天被你惊醒了好几回,你做梦时手脚乱抓,可吓人哩。

    三奎说过了今晚就好了,过了今晚,他们就走了。我说这个你也信呀,他说他信,他还说今天有可能会梦见他爹,因为这几天做梦,他也奇怪咋就没梦见他爹呢?

    “真要梦见你爹,你不害怕?想想你妹死的那个样子……”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多不吉利啊。

    “我怕,不过也没啥,他不是已经死了嘛,再说了,我是他儿子,他一时糊涂,还糊涂到死,糊涂到下辈子脱生呀。”三奎说完就睡了。也许是累了,他睡得好快。

    可我睡不着,我想着三奎说的话,这两天夜里,三奎都梦见了他娘和他妹子,头七就要过了,如果真象他说的那样的话,他该梦见他爹爹了吧。三奎说他娘和他妹子手拉着手站在床前哩,想想那场景,我也在床上呀,妈呀,不会他们的魂魄真得来过吧。

    我害怕呀。于是我下了床,关了门,还上了栓。前几天我都不给门上栓的,但今天不行,我怕,如果三奎他爹的鬼魂真来看他儿子呢?我可不想让他进门。然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关了灯,摸黑爬上床,听着三奎的呼噜声,躲在黑暗里胡思乱想。

    人就是这样儿,越害怕越想,越想越害怕,越想停下来不想了,就越停不下来。我就这么想东想西的,一直到很晚了,可能十一二点了?才有了点睡意。就在这将睡未睡的当儿,我听见门响了一下。

    “咣当。”门栓响了一下,好象有人从外面试探性地推了一下。

    (六)

    我们农村的那种门栓,你们有没有见过?对,就是一根很粗的长方木插在两扇门中间,两边是两个扣,对,就是那种,很结实,从里面槎上以后,从外面是打不开的。要想打开它,有一种简单的办法,就是从门缝里伸一个薄薄的刀片进来,用往一个方向拨的方法,一点一点把门栓向一个方向移动,每次一小点,但拨个十次二十次,就有可能把门栓的一端从一侧的扣里拨出来,然后再推门,门就可以打开了。

    “咣当。”门栓响了一下,好象有人从外面试探性地推了一下。

    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本来就没有睡实,那个声音一响,我就一个激灵醒过来了:门外有人。

    三奎的呼噜声也停了,我以为他醒了,但扭头一看,屋里很暗,但还是能看清楚,他还闭着眼睛。“三奎!”我小声地叫他,他没有动。门外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呼噜声又渐渐大了起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喊他起来,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

    “咣当。”门栓又响了一下,这回声音大了一些,好象换了一个大人在推门。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好象风刮过枯树叶的声音,又象是有人在小声的说话。

    三奎忽然就坐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有人在叫我哩,”他的声音从黑暗里幽幽地响起,“像是我爹哩。”

    我的皮一麻,头发直竖了起来。

    “你别吓我,三奎!”我有点急,莫名地有点生气。

    他不吱声,我也坐了起来,我们相互望望,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我不由地向后退了退,背靠在墙上。

    “咣当。”门栓第三次响了起来,这回声音大了许多,好象又换了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在推门。

    “咣当!咣当!咣当!。”门栓忽然间就连续地响起来,声音一次经一次响,门板开合的程度也一次比一次大,门外的月光忽明忽暗地照进来。我的心跟随着门板的开合和门栓的响声,从胸腔里一下一下地往嗓子眼儿里跳。

    “咣”的一声,没有“当”的回响。两扇木门板猛然打开了,月光一下子涌进屋里,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看到门栓象个薄薄的木片在银白的月光中飞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门外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动物,只听见风吹过初冬树丛的声音,有清晰的枯叶的沙沙声,还有隐约的呜呜的低吼声。

    (七)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后来呢?”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没了,没有人进屋,也没有鬼。”老四说。

    “那门是怎么回事儿?”小宋问。“总不至于是风吹开的吧,风哪有那么大的劲儿!”

    “还真不是风吹的,”老四沉了一会儿,接着说:“天亮以后我看过那个门栓,门栓的中间有一个非常清楚的印迹,象是被斧子砍出来的。”

    “斧子?”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三奎他爹就是用斧子把三奎他妈和他妹子砍死的。”

    (八)

    熄灯了,郝老四和小宋很快入睡了,鼾声如雷,只有我睡不着。

    门外头,北风呜咽,不知哪间宿舍的窗户没有关,时不时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黑暗中,我睁着眼,眼光一直盯着门口。

    总觉得门外有人,背着一把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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