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区分局的探长王大力主动接下了这个案子。其实，象这种有影儿没风儿的案子，立不立案本来就是两可之间的事儿。但三十岁出头的王大力正巧是个推理小说谜，对于绘画这种艺术形式，也曾经是年青时的梦想备份之一。所以从个人的兴趣出发，他很乐意让案子立案，也很乐意亲自来跟踪这个案子的进展。
接到报案后的第二天，他去了今日美术馆。高馆长在忙着谈一个非洲民俗艺术展的项目，简单地寒喧了几句后，把他支到了白冰的办公室。
王大力也很高兴这样的安排，因为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白冰的粉丝之一。
见面后的谈话非常简单，直接。做为警察，这是王大力的职业习惯，简单客套之后，王大力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但自己并不专业的问题。
“我想知道，作为画家，如果没有模特，有没有可能画出这样一幅画？以您的经验来看？”他问得很小心，也很客气。
“应该不能”。白冰的回答里尽管留有了一点可能性，但语气很肯定，可以推断在内心深处，她个人并不相信还有什么可能。
这一点非常重要，王大力想，如果不能肯定存在一起绑架案，这件案子就没有立案的必要了。
“那么，能不能谈谈你对可能的绑架者，那个画家，有什么样的印象，从作品的理解上，有什么直观的印象？”自己在这个方面，真的需要她这样的专家帮助。
“我觉得，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有几点是可以肯定的。”白冰边想边说：“首先，这个画家是一个男人。”
“何以见得。”
“绘画创作的过程，其实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过程，有时候就是一种体力活儿。”白冰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因此，简单一点说，每个人在用刀、用笔的方式、方向、力度等方面，每个人的技法、力度、角度都不相同。而男人与女人由于力量、身高、心理要素等方面的不同，会在作品上留下明显的印迹。就像人写字一样，男人的字和女人的字，明显不同。而绘画之于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比写字方面的差异更加明显。”
“构成一幅油画的因素包括色彩、明暗、线条、肌理、笔触、质感、光感、空间、构图等。因此，在油画家眼中，一幅作品中的男女性别的印迹要远多于一幅书法作品能够揭示的。”她补充说。
“尤其是在写意绘画的创作方面，由于画家对于自身个性的坚持、张扬，大多数时候会成为一种显而易见的身份印记。当观者看到他的作品时，即使是第一次看到，观者也能轻易地推断出作者。”她再次补充道。
也就是说，从一幅画上不光能推断出作者的性别，如果作品够有特点，还能直接推断出作者的名字。
“那这幅作品怎么样？你能推断出它的作者吗？”王大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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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们的对手是一名大师？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白冰突然笑了，白晰漂亮的脸直对着王大力的眼睛。
“我能辨别出有限的几位大师的作品，”她认真地说，有点谦虚啊。
“但这幅画的作者可能是一个新人，或者是一位隐藏的天才，或者是一位改头换面的大师，总之我没有印象，不记得看到过类似的作品。”
“是吗？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无名小卒了？”王大力有些失望。
“这也未必。”白冰说：“每一名画家的风格在一生中不同的阶段都会发生显著的变化。比如梵高的作品，在他进入巴黎之前，是一种灰暗阴郁的面貌，比如他创作于1885年的作品《吃土豆的人》，与他1888年后开始在阿尔勒地区创作的作品相比，就完全是两种风格，就象是两个人的作品。”
“因此，完全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某位知名的油家放弃掉自己既定的甚至被大家所熟知的绘画心风格，开创出一种全新的绘画技法和风格。就象我们所看到的这幅画一样。”白冰认真地说。
王大力听得很认真，他觉得白冰的话深入浅出，很有说服力。但他没有想到白冰对这幅画的专业性看法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这幅画很好吗？”作为外行，他只能用好与不好来区分作品。
“不能简单地用好与不好来评判。”白冰右手轻托下巴，脸上满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她更多地是在沉思，说话也象是自言自语。
“如果我们仅仅从这件作品所表达的内容来评价，这当然不是一件能够让社会公众所接受的作品，艺术作品的功能在中国，不，不止在中国，都被赋予了一种社会教化的功能，比如宗教绘画。而这件作品即便没有明目张胆地宣扬恶，但至少从其创作方式上，给人以残酷或者冷酷的感觉，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恶。”
“但是抛开作品主题，就其绘画语言来讲，这是一幅难得的佳作。”当白冰说出这句话时，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对于她来说，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巨大的勇气。
“难得的佳作？”王大力有些不解。
“在我看来，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这幅作品从类型上可以归入写实作品之列。但创作者在构图上采用了类似摄影中的焦点集中方法，将观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画中模特的双眼之上。但在对于焦点以外的景象处理上，却采用了意象绘画中的模糊处理手法，刻意消解了观者对这些画面的注意力，而这种处理方法又同时强化了阴暗、色彩、肌理的对比效果，使画中人物的面部细节、复杂情绪得以淋漓尽致的表达。”
“简单一点说，就是直入人心。”
“另外，从画家对线、扫、拉、擦、点、划、涂、刮等用刀、用笔技法来看，手法非常娴熟，绝不可能出自年青的美院毕业生之手，而应该出自经过了长期练习，力量与自信兼备的成年画家之手。还有，从这幅画的色彩、明暗、线条、质感、光感、空间、构图等多方面来看，我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失误，却看到了更多的神来之笔。”
“神来之笔？”王大力不自觉地重复道。
“这个人在绘画方面的造诣，我总觉，有可能在我的水平之上。”
这句话说的很真诚，完全没有刻意谦虚的意思。
王大力目光深沉地看着白冰，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难道他也是一位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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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如何找到画中人?
不管绑架者是不是大师，王大力最关心的，仍然是如何找到画中的模特。艺术什么的，与我无关，我是一名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无辜者免受伤害。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案子？打算怎么寻找那个画中的女孩？”当王大力正在努力思考如何寻找受害者的时候，仿佛心有灵犀，他听到白冰的声音。
“怎么处理？按常规的办法，先查找失踪人口吧。”他的语气中明显的信心不足：“尽管这是最原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办法，但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有什么建议吗？”他不忘补一句客气话。
白冰笑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能推断一下画中人的身份吗？”他随口一问，然后有点后悔。
果然，白冰笑了起来，反问他：“这不是你们的专业强项吗？”
“是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能给我拷贝一下邮件和图片吗？”
“当然可以。”白冰起身，王大力望着她走向办公桌的身影，心中一由得一阵心神荡漾，没办法，男人嘛，对于同龄的美女天然没有抵抗力。
“能通过照片的比对找到画中的模特吗？”白冰一边拷贝文件，一边远远地问道。
“你是说通过人口户籍身份系统，逐一对比画中女孩的面貌特征，想用这种办法从系统中成千上万人里找到她？”王大力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很客气地没有发出讥笑声。
“不是有人脸识别系统吗？新闻里报道的挺多的嘛。”白冰远远的声音。
王大力叹了口气，本想不理会她的这个外行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在绘画方面还是外行呢，人家不是很耐心地给自己讲解了那么多？
“人脸识别系统的确是个好技术，目前在武汉、济南公安系统中推广地比较快，现有的技术在用户配合、采集条件比较理想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的。但是，在用户不配合、采集条件不理想的情况下，现有系统的识别率会陡然下降。比如，人脸比对时，如果与系统中存储的人脸有出入，例如剃了胡子、换了发型、多了眼镜、变了表情都有可能引起比对失败。也就是说，人脸如果发生较大变化，系统可能就会认证失败。光照、姿态、装饰等，对机器识别人脸都有影响。”他耐心地解释着这一技术的发展现状，希望白冰能看清现实，放弃对技术的天真信赖。
“就本案来看，第一，这只是一幅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脸照片；第二，画中人物的头发、衣着、首饰都进行了人为的改变，以适应画面人物与原著《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相似。也许画中的模特平时是戴眼镜的，也许模特的脸上原本有痣的，但这些特征可能被画家人为过滤掉了。”
“所以，我的看法很现实，对于我们寻找被绑架的女子来说，人脸识别系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下结论似的说，“而且，我们局里没有应用这套系统，要申请使用的话，我得向市局申请，可是，就案子目前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我们公安系统的大炮，可不是用来打蚊子的。”
白冰没有看他，她觉得开始有些讨厌这个男人，尽管他的话话糙理不糙，但她还是对这个警察对于一件可能已经发生并且可能关系到一个年青女孩子生命的案子不以为然的态度感到了一些愤怒。
王大力说完了那句子“大炮打蚊子”的话后，也后悔起来。他是个粗人，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每天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物，面对着冰冷、残酷的现实生活，说出这样的粗话原本并不过分。但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他是在一个艺术家的办公室里，而艺术家们，离自己生活的空间很远，那是一个他所不熟知的世界，一个过于敏感的世界，一个被社会和那个群体道德化了的世界。
为了消除一些尴尬，王大力抛出了那个重大课题。
N0。16油画家系列之：向大师...（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