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月冷幽和月如松这对父女对峙了许久。
架吵了，脸打了，月冷幽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本是打算当着云有泽的人面狠狠打月如松的脸，让月如松颜面扫地，云有泽的人对月家避而远之，然后她再亮出她的种种。哪知云有泽的人完全不按戏本演，直接走了。
莫不是，她算漏了什么？不应该啊，就算有，最多就是打完脸后，云有泽的人对她也有些疏远。但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早已有准备。
这个问题，她永远也想不通，也为这本就是没有答案的。玄虚子虽然极守规矩，但骨子里是个不羁的，心中没有人间冷暖，只有他的大道。
“幽儿。你……你不是她，对吧。”
月如松而今见了月冷幽这巨大的转变，也猜到了她不是原来的月冷幽，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
“父亲，你糊涂了，我怎么会不是呢。”月冷幽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尽是嘲讽，“不过是以前的月冷幽死了，而我，是她的重生。”
“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们很像，却不是同一个。从来不是。”月如松似是在喃喃自语，“我在就该想起来的啊。报应啊报应！是我……是我亲手……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女儿啊……报应啊……”
那个明明不过是三十的男子，却双鬓雪白，满脸皱纹，他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
‘是在后悔吗？’月冷幽心想着，‘可他在后悔什么、后悔被又对月冷幽好？呵，可惜月冷幽早已魂飞魄散，你再后悔也没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夜孤栖倒是觉得月如松的话有些古怪，低声道：“为何他说是他清收杀了他的亲女儿？”
“大概根本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吧。”月冷幽挑挑眉。
而夜孤栖却不这么认为，但却没有再说出口。万一再惹到这只无时无刻竖着刺的小刺猬，只怕要准备孤独终老了。而且，而且今天夜御景那个混蛋！
夜孤栖感觉到了情敌浓浓的敌意。
造孽啊，你这时候回来该不会就是专门来抢我媳妇儿的吧！
贰
月如松独自一人在微语堂里打坐。
在这数十年里，他第一次闭眼，回忆着往事的种种。
记忆了那个穿着紫衣的温婉少女，那个重伤落魄的俊美男子，还有，那个意气风发入世历练的自己。
江南的繁华美景，人潮中的霎那回眸，离别时那连个相依的声音，父亲病故时满城的缟素，还有三年后他大婚之时……那流泪少女的的祈求……
都太多了……
他将那个孩子视若己出，却在一念之差，毁了两条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生命……
这就是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
“太师，我有件事想要问你。”已经离开的夜孤栖杀了个回马枪。
“现在的太师，是左丞相。”月如松缓缓睁开眼睛，“四皇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知道五年前的事情。”
月如松身子一震，冷笑道，“五年前？五年前的事情对于别人也许还算是密闻，但对于月家老人和皇室，应该都是众所周知的吧。若不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你们夜家凭什么能扫除前朝余孽坐稳皇位！凭什么能架空世家！”
夜孤栖知道五年前的事情让原本如日中天的月家退出了朝堂，还留在紫鸾城，不过是被夜政德做质，但他从未想到皇帝竟然利用月家去做那种事情，而这样做的后果，是很明显的，月家出众的弟子大半死去，死后甚至不能风光大葬，只能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
“四皇子，你生于帝王家，但一心为着天下黎民，却又不优柔寡断，所以我当年力推你做太子。你父亲对璎珞皇后也是情深义重，所以立你为太子。”月如松眼中的失望刺痛了夜孤栖，“可我从未料到，我一离开朝堂，你就被人废了！还与你父亲离心！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舍弃了多少！与多少人为敌！”
“为我做了多少……他杀了我的母后，将穆家满门抄斩！我的堂妹，那时才刚刚满月！”他冷笑着，可眼中的怒火却将一切燃尽。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月如松挥了挥搜，“也罢也罢，你……走吧。你和幽儿的事情我不会拦着，但若是再对月家出手，别便怪我无情。”
夜孤栖一愣，“你这是……”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在我的默许之下，紫鸾城的医师怎么会允许一个忽然冒出头的毛头小子去医治那些病人，免费送她一个名声。若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觉得那毒药真的能进得了月家。”月如松蓦然睁眼，瞬间释放了威压，“莫要再因此得寸进尺了！我对月冷幽所有的情，都早已经在五年前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不杀她，是看在紫嫣的份儿上！滚！”
一道看不见的劲风重重打在夜孤栖身上。
金丹……大圆满！
连滚了五圈再加腾空720°，夜孤栖趴在微语堂外的空地上起不来。
“你太弱了！”月如松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眼中尽是失望，他袖子一挥，门“啪”的关上，“从今往后，月家不欢迎皇家的人。擅入者，死！”
夜孤栖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鲜血，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毅然离去。
久久的寂静，房中传来月如松的声音，“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莫要与我一样……莫要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