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哇还有哇，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她还是一个…萝莉，你们小伙子最喜欢了！”路山河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俗话说，萝莉有三好，身娇体软好推到，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张忽然觉得有点想笑，第一次看到把自己女儿砍价甩卖的父亲，偏偏话语间又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
“你真的打算把女儿嫁给我？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小张盯着路山河的眼睛，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矿工小子，又大又亮的瞳孔里闪烁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像充斥着希望，又像掩盖着孤独。
“就是这个眼神！错不了错不了！”
“老路…”
“啥？”
“谢谢！”小张咧嘴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棵透明的珠子，说：“这是安神静心的好东西，搁在枕边保准睡到天亮。”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还没过门就知道孝顺了，不错不错。”路山河小心翼翼地放在裤兜里，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这个东西的作用，而是别人的礼物必须好好保存，这是老路家的优良传统。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红色的背心风一般推着矿车入了坑，带来一阵热浪，好像把天地点燃。
这个孤独的孩子。路山河回味着那个眼神，顺手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的香气中，他看见紫色的薰衣草，灿烂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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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友们的宿舍整齐排在在树林里，是临时搭建的。屋顶采用具有热阻和热储存作用的彩钢瓦，可以有效吸收穿透树林的阳光，同时设置了屋面架空通风隔热层，既能够避免阳光直接暴晒，又能利用自然风顺势带走多余的热。房间四周的墙壁是一种多孔的复合材料，能够有效排除内部的湿气。在香格里拉这种高海拔森林地区，尤其是夏季，又热又湿，住宿条件太差的话矿工容易生病，影响工程进度。
可见施工方为了完成工作，真的是尽心尽力。
只是在离工友宿舍西边五十米的地方，却安置着另一间风格完全不同的木屋。
木屋里燃着烛火，优质的樟木重叠起来，严丝合缝地阻挡住强烈的光线，房屋主人在修建的时候就没打算在墙壁上挖一个窗户。这里被设计成与世隔绝的密室，也是公司老板居住的地方。
老板古德森旋开红酒的木塞，将醇香的佳酿轻轻倒入两个高脚杯，然后优雅地端起，动作俨然像一个绅士。
他的确是一个绅士，尽管上了年纪。黑亮的西服紧贴躯干，金色的裤缝线烫得笔直，洁白的领口下面，兜着深灰色丝巾。白发整齐后梳，在那夹鼻眼镜框里，湛蓝色的虹膜深邃如海。他先是自己轻啜一口，接着把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递到阴影处。
“尊敬的冯·凯恩先生，实在辛苦你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感谢组织还没有忘记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收取我拖欠多年的养老保险吗？”
木屋里很暗，凭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可以看见对面是一个年轻人。他接过高脚杯，放在鼻头嗅了嗅，然后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波尔多产区拉菲酒庄的新酿，黑加仑配上甘草的果香，还有些烟熏木和咖啡的味道。听说去年只生产了三万箱，能在教授这里喝到真是不胜荣幸呢。”冯·凯恩端着酒杯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和金黄的头发，他说：“像教授这样的人还需要交养老保险吗？有价值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尊敬。”
“您说的可真好，我这样的老头子也有价值吗？”
“是的，不然组织也不会让我跋山涉水来这里找您了。您这里可真暗，中国的房子都不安窗户的吗？”冯·凯恩走到唯一的书桌前，用手轻抚桌上的羊皮精装书籍，上面印着金色的鲁纳符文，下面用德语写着“尼伯龙根之歌”。
“在冰岛，现在是黑夜。那里太阳凌晨落下，三四点就升起，一盏茶的功夫，你可以欣赏日出和日落。”老绅士靠坐在书桌上，头也不回地说。
“是的，美极了。”
“那里还有美妙的极光，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可以看见北冰洋飘荡的浮冰。白鲸浮出海面，喷涌高耸的水柱，磷虾成群游动，荡起红色的波涛。”
“您简直可以当一个诗人。”年轻人喝光了杯中的佳酿，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那里的人喜欢读书，喜欢植树，相信谜一般的小精灵可以为他们带来幸运，奇形怪状的石头是妖怪的化身。那里没有星巴克也没有麦当劳，多亏你们这帮吝啬的德国佬，不肯花双倍的价钱从德国进口洋葱过来，也正因如此，那里依然保持着冰雪般的贞操，没有被像你们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给玷污！”
“好极了好极了！”冯·凯恩轻拍着手掌，笑意不减，说：“那我就开门见山，组织想请您回到冰岛。既可以回到您魂牵梦绕的故乡，又能继续做之前的研究，用中国话来就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让我回去？”古德森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青年，就连握着高脚杯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
“是的。”
“可是当时我记得是组织把我赶走的！”
“情况不同了，现在组织需要您。”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老人沉重的喘息，像是在拉动一台陈旧的风箱，但是风箱已经残破得不能继续工作。
“需要我？哈哈！需要我！”
老绅士口里忽然发出嘶哑的惨笑，他忽然抬起头，圆瞪的眼里尽是不屑和怜悯。
“就因为一句需要我！又要把我叫回去吗？当我是什么！”
古德森发狂似的摔碎了高脚杯，像一头炸毛的狮子，双眼充斥密密麻麻的血丝：“二十年前，因为一句不需要我，让我在中国挖了那么久的矿！冰岛有多美，我对你们的憎恨就有多深！组织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连我的母亲去世，也不让我回去参加葬礼。我走的时候女儿才三岁，现在就连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我的痕迹吗？没有了！”
“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又来怜悯我。我不会走的！滚回去告诉那些家伙，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灭亡，即使变成魔鬼，我也要报仇！”
冯·凯恩用手抹去脸上的吐沫，侧眼看着这个发狂的老人，冰冷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杀意。
“嘭嘭嘭。”
从木屋的玄关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屋里两人一愣，平时没有人在这个时间来找老板，一切问题监工和总工程师就可以解决。古德森清清嗓子，整理衣袖，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有什么事吗？”
“老板！出事了！您快来看看，我们挖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监工路山河在门外急切地说道，声音异常尖锐，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