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睁得大大的少年就目送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像抱女孩儿一样抱着另一个男人上了车。
喝醉的季然很安静，除了脸颊红红的，跟睡着了没有任何区别。
楚薰很顺利就把他送到家并安顿好，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最后决定去找祁晓彬。
他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季然在公园喝得不省人事，他买的女装也不见了，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一丝不忍在祁晓彬眼底划过，她反问他“你真想知道？”
楚薰很肯定的回答她想知道。
祁晓彬不疾不徐的去厨房沏了壶红茶。红茶还是楚薰买的，因为喝红茶对季然的身体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氤氲的水汽阻隔了两人的视线，楚薰看着那团水汽发呆。
“你说吧！”良久，楚薰先开了口。
祁晓彬身体慢慢向后仰，靠在了沙发上，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开口。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他很优秀，是我们学校里津津乐道的传奇。我大二那年学校举行校庆，请他回来演讲，很多女同学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你知道的，他对女生有些抵触……所以当时他的态度超级冷漠，把我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弄哭了……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他这人傲慢的过了头，十分讨厌……可是那天晚上，校领导请他们这些学长吃饭，我和几个学生会的学生陪同……我喝的有点多，就去楼梯间醒醒酒，结果在那里看到了他——他在哭，一个人，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我就知道，关于他也许并不只有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些。”
“后来我出租房子的时候他过来看房子——就是他现在住的那间，你也看到了，又破又小像个储藏室，他却主动给我每月五千的房租还预先付一年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能以任何理由毁约……再后来，你也知道，他生活能力根本为零，我看不过去有时候想帮他一下，却总被他冷冷的拒绝……直到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我给他煮了碗面，只有几条青菜和一个荷包蛋，他看着面安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接了过去。从那以后我们俩才慢慢熟悉起来。”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他顿了顿，解释道：“你们俩看起来很亲近。”
“是啊，要是跟别人比的话！”她有些无奈的笑笑，“其实跟他认识这么久，他本身又那么优秀，我要是说没想过其他可能性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接触久了，我慢慢察觉，他心里好像有一个忘不掉的人，那次看见他哭好像也是因为那个人，他会跟我变亲近好像也是因为我某些方面跟那个人有点像……不过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出现，也没听他提起过，所以我猜，那个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就是很久以前就离开他了。”
“他那样的人，能够喜欢上一个人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何况还是那么刻骨铭心的喜欢。我没那个自信去跟已经长在他心上的人竞争。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很可怜。一个人，不会爱任何人，也就得不到任何人的爱。他把自己裹得太紧，我怕他会这样踽踽独行直到终老。”
“后来我发现你喜欢他。不是因为我是写耽美小说的才鼓励你们在一起，而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我希望能有个人真心实意的爱他，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爱，能让他不再孤单不再封闭自己就行。我希望有人能去做我没勇气做的事。”
“所以楚薰，你现在知道了这些，知道季然喜欢女人，而且心里还住着一个女人，你还能继续喜欢他吗？”
——楚薰，你现在知道了这些，知道季然喜欢女人，而且心里还住着一个女人，你还能继续喜欢他吗？
再次回到季然的住处，夜已深，季然睡得很沉，楚薰小心翼翼的躺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心里也在不断地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自己还能继续喜欢他吗？
他的这场单恋，比他原本设想的要艰难苦涩的多。
黑暗中，楚薰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季然身边，望着漆黑的屋顶就像望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带着能吸走人灵魂的吸引力，让他深陷其中。
直到听见身旁一直很安静的季然发出轻轻的哽咽声，楚薰漂浮在空中的思绪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轻轻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就赶紧起来把灯打开。
果然，季然在哭，紧紧闭着眼睛，默默的留着眼泪，伤心又无助。
忽然之间，让楚薰思考了一整晚也没得到结果的问题就变得无足轻重了。理智被感性掩埋，充斥胸膛的疼痛和酸楚都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不知在梦中为谁哭泣的男人。
他不想看到季然的眼泪。
当楚薰亲口品尝到那泪水的苦涩时，一夜的思考终于有了答案。
他已经没有办法停止喜欢他了。
于是，就那么自然而然或者说是情不自禁，楚薰吻上了季然冰凉的唇。
让人着迷的触感蛊惑着他想得到更多，却触不及防地被用力推开。
楚薰看到季然脸上未干的泪痕……也看到他眼中重新蒙上的冰冷和戒备……
就这么被发现了，在最混乱的时候，以最突兀的方式……
楚薰听见季然说，“……这才是你的目的，不是祁晓彬，而是我……”
楚薰知道自己该好好解释，可那句“我只是喜欢你”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长久的沉默和对峙，凝滞的空气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楚薰终究败下阵来……既无奈又挫败……
“……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楚薰只能逃跑一样的离开季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