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回答不出来,当初他也想早点见到她,他找了三年了,他的爹娘也帮他找了三年了,他跋山涉水就是为了见到她,他在那个地方已等得久了,但他却在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只是默默跟了一路。
这不是他的风格,可是过了三年,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既想让人接近、又只能远远地保护着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出也道不明。
易祈安见他不说话,便道:“你说不出。”
九重生道:“我说不出,但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不然我又为何叫人去告诉你们路途凶险?我又为何不把那飞镖钉在你脖子上?我刚刚为何还要帮你?”
易祈安也无话,滴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帮我?”
九重生笑道:“雷老大为何也要帮你?”
易祈安道:“他是我大哥。”
九重生笑道:“那我便也是你大哥。”
易祈安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脸却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既然你如此帮我,那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又为何年前要放过我,但现在却要杀了我?”
九重生心里一咯噔,他也在想这件事,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痛苦,又似乎不是。
她刚出来的行踪是九老儿告诉他的,也就是自己的爹告诉他的,所以他才想叫那壮女人去告诉他们,他们是有危险的,而那壮女人就是他们家的下属,叫胡香儿。
但是他刚刚看到壮胖的男人,似乎有些脸熟,那个人似乎到过他们的府邸。
他和红娘寨的那些蒙面人都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他思虑了半晌,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笑道:“莫要再想了,我们去骆行山庄一看便知。”
易祈安有些不开心地道:“现在马儿也死了,要如何去!”
九重生身子微微向左斜,左手一伸,将她拦腰抱起扔在背后,像是抓着一只小猫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易祈安一愣,心中早已有奇怪的感觉升起,她本能够躲开,也能够反抗,但她却没有躲开,也没有反抗,这种不一样的反应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脸不由得泛起红晕。
她现在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在这样的人面前无所适从,忘记了自己的武功,俨然一只温柔的小猫,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不安。
突然她想起三年前遇见他的时候,她的心也是这般不安,只是她那时候想着的是却只是因为刚到这个地方,内心总是不安分的。
现在她不安分的心比以前更加浓烈,比任何一个时候更加浓烈!
这种不安分让她不能思考任何事!
但任何女孩都是不能阻挡不了这种感觉的,这种感觉凭空而来,令人猝不及防。
她刚过了年,她也才十六岁!她应该有这么一份不安分,也应该有这么一次砰砰然。
九重生掉转马头,向着骆想山庄方向疾驰而去。
他现在的心也随着这匹马紧张局促地跳动着,简直比马蹄声还快、还大声!
可他只能把马赶得快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显得平静些。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提问题,似乎把一切都已忘了。
但马儿没有忘记,它只知道加快速度地奔跑,时间也不是静止的,这种速度只能让他们更快地到达骆行山庄。
九重生似乎有些后悔,是他把马儿赶得太快了。
他是正当弱冠之年的男儿,哪个男儿没有一点冲动、一点遐想,而且背后的这个姑娘是这么美丽动人,更是他找寻了三年的人儿。
肌肤如雪,唇红齿白,眼睛滴溜溜地,就像一对会动的水晶球。
但他们已到了,他勒住马。
他们当然不敢直接冲到骆行山庄的门前,这里却是离山庄还有段路程的。
可他们是来查探的,在这里停住便是最好的,剩下的路自然只能走着去。
九重生微微转过身子,又一个拦腰搂起易祈安,呼地一展轻功,稳稳地坐在地上。
易祈安自然是有时间、也有武功自己下马的,但这般年纪的人在这样的男子面前总是傻的,反应也总是极慢的。
所以她又惊了一惊,突然晃过神来,这一路就好似一场梦,一晃眼便不见了,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极真实的。
九重生微笑着道:“你是否听过‘九九老儿生儿子,儿子花花爱娘子’的童谣?”他似乎想辩解一下自己的行为。
易祈安道:“听过,似乎便是说你的。”
她突然也在为他的行为做辩解,那只是他花心惯了才会这么做的,但这无不让她有些懊恼。
“九九老儿生儿子,儿子花花爱娘子。”——这首童谣便是说九老儿——九芙蓉极想要个儿子,最后终于生了九重生,但他却是一个一个花花公子,只喜欢女子。
九重生一拍马背,马儿便向原来的路奔去,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离不开这个地方。
但易祈安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不让人发现,必定要让马儿离开。
她又变得清醒了,问道:“你到底为何要来骆行山庄?”
九重生道:“你忘了三年多前你遇到我的地方?”
易祈安道:“那能说明什么?”
九重生道:“说明我家离这里并不那么远,也不过是几个山头的事。”
易祈安道:“那离我们刚出来的那个酒家却是极远的,从这里飞快地赶路也需七日,从你家那飞快地赶路至少也需五日吧。”
九重生一时无话,自己是提前知道她会在那里出现,便是提前去那里候着的,自己快马加鞭地去确确是行了五日。
尽管他被江湖人称作“花花公子”,但若是让他说出“我是为了等你”这样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的。
易祈安还想问些什么,但现在却只能一跃而过,在路旁的大树后面躲着,远远地便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九重生也飞快地躲进去,总算是呼了一口气。
那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衣服也是相差甚远。
“应该是主仆关系。”
九重生在心里判断道。
易祈安的眼神却有些不同,这个走在前头的少年便是自己的好友——骆易!
一身青色的袍子,肤色似乎白了些,臂膀更加宽厚了,俊逸的脸有些惆怅,眉间紧锁着。
易祈安知道他这三年多必定承受了很多,而现在自己的身世也被传了出来,他的爹必定不好过,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好不容易有了爹、有了娘,却要等着别人传出来后才能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个娘,他就像一个工具,一个被江湖人利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人。
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三年多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现在,他总算有爹娘,也好过没有,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不是有了爹一样的师父,而是有了亲生的爹娘。
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他好像总是只想到了别人,只会想到他的爹是什么样的心情,只会想到他的娘又在何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现在的愁容正是因为他的爹娘。
易祈安突然不愿意再去调查这些事,她不愿这个少年再承受什么了。
她想冲出去抱抱他,但她却发现九重生死死地拽住她的胳膊,她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她想说话,但她身后的这个人却已点了她的哑穴。
骆易走到马离去的地方,那马儿却还没有奔去至远,远远地还能看见马背上是没有人的。
他又看了看地上,没有脚印!
他们刚刚下马的时候却都是用的轻功,也是害怕骆行山庄的人发现。
骆易喃喃道:“马背上没有人,地上却也没有脚印。”
后面的小厮却听到了他的话,哈着腰,道:“少庄主,那这是有人没人?”
骆易没有回答,他看了看四周,突然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已满含泪水。
他向着小厮吩咐道:“你多去叫些人来,好好地把这里搜一搜,马背上没有人,地上又没有脚印,那只能说明这人轻功极好、做事极谨慎。”
小厮道:“是,不愧是少庄主,一眼就看了出来。”
说罢,小厮便转身极快的向山庄跑去。
骆易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去看那一双眼睛,又想去看,心中的矛盾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双眼睛,这双和他娘极相像的眼睛!
易祈安!
三年多了,她终于出现了!
他的日夜企盼,他内心的一点安慰,这时候统统冲上了胸口。
他还在犹豫,可他到底在犹豫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大概只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悲哀,三年前她已看过一次了,这次他实在不愿意让她看见。
他希望她赶快走,又希望她不要离开。
他是听见马儿的一声长嘶到这里来的,没想到竟然是她!他又突然明白过来,既然赶走了马,又没留下脚印,那必然是不想让他知道的。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站在原地,他现在只想让她赶快离开,至少不要让他们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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