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道人觉得,若论身世,眼前这个少年可谓是天下间最苦的一类人了。
父母离世,村民集体遇难,他虽侥幸未死,并且同另外两位幸存者一同进入太清门,可自身资质较之另外两人,好似寒鸦比凤凰,又如驽马比麒麟,再者七窍失其四,视听全无,真是可叹!可怜!可悲啊!
西风道人并没有打断石头的情感宣泄,虽然不知他具体为何事而泪崩,但想来也与身世相关。
泪流停歇,石头用衣角轻轻擦拭干净,收拾下心情,想起还没回答身前“神仙人物”的问话,一时间有些尴尬,脑袋微低。
“石头不知,丹炉内药香太浓,以至于难以分辨。”石头“说”道。
“哎呦!”一声痛呼,正是出自石头,他正伸手在揉着脑袋。
“臭小子,我这是传音入密,我能使得,你也能会?赶紧给我老老实实说话,否则我不介意思多敲你几下。”西风道人没好气道。
敢情,是石头自作聪明,以为他心中所想,西风道人就能感知到,所以刚刚的话并非说出口,而是在心中默念。
“不会,不会,不会。”石头连声说道,心中甚是无语,也明白是他想多了。
西风道人又气又恼,不停地捋着鬓角的小辫子。
“神仙爷爷,方才丹炉开启,药香过于浓郁,后面又增添的几味药草,与之相比,气味模糊得很,具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石头自然不愿再吃“脑瓜崩”,疼得很啊!于是老老实实说道。
西风道人听到石头称其为神仙爷爷,愣了一愣,不过很快释然,至于石头不知他往丹炉中添了几味药草,似是意料之中,也没追问。
“如今身体恢复的如何?”西风道人话锋一转,说道。
“冬虫师兄医术高明,在其治疗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石头欲言又止。
“你可是想说,既然冬虫医术如此高明,为何治不好你的失聪与失明?”石头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西风道人却心知肚明,加强了语气,如此问道。
石头知道他说话唐突了,虽然没有说白,却被西风道人捕捉到语意,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再加上性格使然,索性也就直说了。
“是的,石头并不想一辈子眼瞎耳聋,还望爷爷成全。”石头说道,然后换了个姿势,面向西风道人,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
西风道人哪能看不出石头心中小算盘,从园门前的西风道长,再到神仙爷爷,这会儿有求于人,干脆舍掉修饰,直接称作爷爷。
“这小子还挺会打感情牌。”西风道人心中笑道,不过看破不说破,沉吟片刻,再次转移话锋。
“当日那场变故,太清门身处其中,因此失明、失聪者不少,却在本门救治下尽数康复,但你却不同,虽不知你偏处一偶,为何也会耳目受损至此,但你原只是一个普通人,神经脆弱,比不得本门那些修道弟子,再者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所以现在医治,很难很难。”西风道人说道,轻捋鬓角长辫。
石头听说许多人同他一样耳目失灵,却都被治好,心中高兴之余也在想着能够早日康复,可等到西风道人说完,面如死灰。
很难很难,石头脑海中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很难,很难?很困难,却并不是办不到。
突然想明白字中关键,石头满脸期待,问道:“爷爷可以帮我?”
西风道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一阵沉思。
“你可知道,你若是一直这般耳目失灵,太清门念你身世孤苦,即便不会留你,也定会给予你舒适的生活,可你若得以恢复,便是给予了你莫大恩惠,说不得届时便会立即送你下山去自谋生路,那以后指不定会比现在更苦的。”片刻后,西风道人如是说。
“下山之后可还能再回来?”石头怯声问道。
西风道人默然不语。
“下山以后可还能再见到亓傲和穆婉儿,就是同我一同入山的那两人。”石头犹豫不决,再次问道。
“此生再不得见。”西风道人平淡道。
石头闻言,咬牙握拳,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穆婉儿,想起了亓傲,包括王胖子,还有村里那些爱说故事的老爷爷们,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又快速闪过。
“我选择治好耳目。”良久,石头坚定地说道。
“确定?”西风道人面露一丝讶异,好似担心听错了一般,追问道。
石头缓缓点头,只点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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