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没有说话，只重重的在沐之的头上敲了一下。倒并不是白胡子故意不想回答沐之说的话，只是从沐之记事起，这白胡子的师傅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白胡子住在旧楚国偏南的深山里，一生奉道，收徒二名，沐之还有一个长他五岁的师兄，名唤沐凌。
据沐凌说，师傅是三年前突然说要进行一种禁言的修行，自此从来没有说过话。也正是那一年，师傅从山间的一处空地里，将沐之捡了回来抚养。
时光荏苒，三年中师兄对沐之的疼爱备至，俗话说长兄为父，一点不假。沐之慧根聪颖，三岁初在沐凌的辅助下，已经开始识字，半年过去，读些经典著作已经无碍。
而是时，深山之外的世界正天下大乱，礼教崩坏，各路诸侯群雄割据，战火连绵。唯此三人幽居深山，与世隔绝的修道养性，实在难得。
牛车在茅草屋边停驻，日下西沉，沐之早已闻到师兄烧饭的香味，与师傅同采了一天的草药，早已经饥肠辘辘。刚才与师傅说过的话，却也已经抛在脑后，跳下车直接飞奔进屋。师傅含笑望着其童真的背影，还在想着刚才这孩子说过的傻话，若有所思，而心中却不禁反复念着：说起悟道，也是时候要传授他们一些真正的道法了。
食不言，沐之狼吞虎咽的食尽盘中餐，小孩子很少有他这样好的体魄，能吃能睡，无忧无虑。而师傅只淡淡的夹过一颗白水煮过的青菜，在唇边下咽后便放下碗筷，师兄弟已经习惯了师傅这样简洁的用餐，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情是，师傅起身的一瞬间，竟然开口对他们说话了！
三年来，沐之从来没有听闻过师傅的嗓音，饱满的磁性，浑厚，威严！沐之听闻竟惊吓的差点坐在地上。
“吃完，来我房里。”
沐凌也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觉得受宠若惊，急忙答允，道：“遵命，师傅。”
沐凌深知师傅自废禁言之功，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收拾碗筷过后，赶快带着沐之屁颠屁颠的去敲师傅的房门。
“师傅！”
“进来，席地而坐。”
师兄弟很恭敬的坐下来，看着白胡子老迈的容颜上，竟然出现了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沐之还小，无法察言阅色，还以为师傅又要分配什么书卷给他强行背诵，所以一脸不悦。而沐凌虽然也年少，却有超出年龄的成熟，仪表和态度上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沐之，你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敢妄言悟道，你现在给为师说说看，你究竟悟到了些什么。”
“额。”沐之忽然一脸茫然，那时候要说的话全部忘光掉了。
“怎么了？”
“弟子愚钝，额，已经忘却。”
“哼。未尝修行，未尝人世，未尝疾苦，就敢妄言悟道，以后自行多加警戒，道之大，无边无际，阴阳之学，穷极一生去钻研，或许也未尝能触碰真知，以后切莫不可下如此夸口，知道了吗。”
“是，弟子自当谨记。”
“哎，罢了。”本要责罚，却忽然转为一声幽叹，语气略显沉重，说道：“我自知筋骨不能与他日而语，阳寿尽的时日可能已经不远，但你们不同，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活着的时候可以帮助你们，庇护你们，但是当我死去之后，山里的日子并非长远之策，而山外的世界战火纷乱，我忧虑你们的前途，所以今日分别传授你们一部道法，作为日后立足的资本。”
白胡子一挥手，一旁的药箱上，摆了两卷竹简书。
一卷名曰：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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