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孤城曙色 > 楔子

    当阳光洒在惠民街角那家古朴的餐厅上时,来来往往的人群或慵懒的用肩膀撑着疲惫的脑袋或散漫的拖着沉沉的步伐,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即使是当空悬挂着的太阳也不愿意再回应那些无缘无故指着它说日的愤青们的挑衅,收敛了自身的火热,无聊的等待着月亮小妹来交班。

    这家名为兰桂坊的小餐厅,规模、档次都算不上是一流,然而小店门口出入有序的人群或西装革履或珠光宝气,尽显清贵!暗红色的阳光与盈盈绕绕的古典钢琴声搭配着淡淡的花香为这家百年老店附上一层厚厚的沧桑古色,店外是看不尽的枯藤老树,店内是听不完的小桥流水,品之上心,闻之入神。

    靠着街道的落地窗边有一雅座,一男一女正对立而坐;座椅上的男子面色清秀,轮廓分明,一身名贵的西装搭在身上并不整齐,胸前的衬衣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然而正在用刀叉对付着身前牛排的双手却修理得非常整齐、干净。

    男子丝毫不讲究形象大口进食,清澈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淡淡疲倦之意。

    看着男子狼吞虎咽的扒着面前的美食,女子替男子倒上一杯红酒,男子来到现场的时候女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然而她看着匆匆赶来的男子满头大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破坏了店里淡雅的气氛却并未生出恼火的情绪。相反,女子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心疼,只是口中关切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因为看见了对方清亮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那一丝丝兴奋而湮没在空气中。

    女人知道对方忙得忘记了时间!

    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当着许多人的面许下了一辈子的自己的男人,这个兢兢业业将一辈子的青春和热血投入到事业中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都不会觉得累,女人有时候会怀疑,男人的字典里或许根本没有累这一个字;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或许成为了他们爱情中的第三者,然而女人感到很自豪。

    她喜欢男人的坚持,喜欢他有时候兴奋得手舞足蹈的说着工作中攻破的那些小小的阻碍和难关,尽管她听不懂他口中那些生涩拗口的专业名词。

    她喜欢男人的调皮。女人以前是大学里的校花,就是那种自带了拥有众多追求者的隐藏技能的大学校园里的畸形存在,当然女人不是怪物,所以她是校花!

    女子轻轻咬了一口嘴里的牛排,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俏皮的嘴角浮上了一丝暖意。女人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

    ……

    十年前女人还是女孩,美丽脱俗的脸上还未脱去层层稚气,那时候的她,乌黑的长发捆成一束整齐的马尾辫,眼里尽是鲜花、美景,小脑袋里充满了快乐和世间所有的美好,说不出的青春动人。

    那年的情人节,女孩推掉了所有的鲜花和告白;早上便陪着寝室里幽怨的闺蜜杀入了图书馆,晚上两人则结伴去看了场电影,青春岁月里是道不尽的潇洒脱俗,满是叛逆和调皮。回到学校的路上,就在两人以为又一个充满荷尔蒙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纪念日就这样平淡的划上句号的时候。

    一个男孩将他们堵在了学校正大门口!

    “同学,请在这里等一等!”那个视死如归的男孩子大步跑到她面前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变成泄了气的皮球以更快的速度跑回去,瞬间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两个女孩听出了男孩的紧张和声音里的颤抖,相视一笑;略微等了几分钟后还没见人回来便互相拉着手往宿舍方向走去。

    女孩是校花,亲身经历了很多浪漫的不浪漫的,直接的间接的,别出心裁的,撕心裂肺的告白场面;然而女孩并没有因为众星捧月便眼高于顶,出生书香门第的她是在父母数十年精心筑造固若金汤的爱情长城里长大,在这个平淡却充满幸福滋味的小家庭里,相敬如宾的两位长辈用刻在骨头上的守护爱情的方式和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小甜蜜为女孩树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爱情观。

    女孩之前拒绝了一切的告白和示好,不是因为她细细的读完了闺蜜送给他的那本《一个校花的自我修养》。她知道,这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嬉戏。事实上,她从未吧自己当做校花来带入角色扮演,相反,他更愿意摘掉这顶光芒四射的小圆帽。

    当人们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怎样才能捕获这位冰山美人层层寒冰保护下的骄傲小心脏的时候,没有人看出女孩拒绝他人告白时内心深处的淡淡歉意和丝丝不忍。无数革命烈士倒在了冲往胜利的道路上,却并未给后人留下丝毫战胜敌人,击垮对手心防的心得体会和战场总结。

    她只是重复着无数次做过的相同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张好人卡,顺便感叹一下丘比特之神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眷顾一下自己,然后默默的皱起眉头!

    这次或许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女孩牵着闺蜜的手,想着或许不用绷着脸,用无比正式和严肃的语气说对不起,心里变得轻松起来,向着宿舍大门走去。

    女孩发现身旁的室友没有被自己拉动,缓缓的转过头来,发现对方正目瞪口呆的把嘴巴张成了'O'型,紧接着她便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心神,右手不自觉的掩住了嘴唇,轻轻的惊呼出声来。

    “等一下,韩若菡!”凉风吹佛在女生宿舍楼下,在这一刹那间,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然后是一支十多人的队伍迎面疾驰而来,队伍前面喊话的那人正是刚才在校门口遇见的那个男生。

    为首的那个男生脸上并未显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和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充充忙忙的喊话声中满是不安与焦虑!迎面跑来的队伍也不像是事先已经商量过的那般整齐有序。整个队伍零零乱乱的显得杂乱无章,嘈杂的声音时不时从队伍里冒出来,扰乱了宁静的校园,惹恼了无数躲在树下、藏在阴暗里的情侣,引来了无数饱含杀意的白眼。

    为首的男生大步跑到女孩身前,焦急的将手中的玫瑰花塞到女孩的怀里;几十束鲜红的玫瑰并没有经过铝箔纸包装,刚被放到女孩的怀里有些就已经散落开来。这时后面的人群也已经陆续的赶来,与先前的凌乱相比,这只十来人的队伍来到现场之后显得无比默契,顾不上喘气便迅速的将在场的三人包围起来。

    这群人围在一起的动作如果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那么刚才前后追逐的时候就是一队散漫的无组织无纪律的杂牌军,有男有女,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老有小……

    “快,先借点钱给我。”女孩以为男孩的下一句的应该是,我喜欢你或者是我爱你又或许是做我女朋友吧。所以她已经无比娴熟的准备好要怎样拒绝身前的男孩,让对方不至于受到太大的伤害,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掉颜面。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这句话;女孩满是惊讶到有些发红的小脸还没缓过神来,男孩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让她手足无措。

    “不然我会被揍成猪头,接下来的几天只能在医务室里数老张医生脸上的一颗颗雀斑,然后明天的校园广播就会播报一起集体斗殴事件。”男孩一边大声的喘着粗气,一边用双手撑着大腿含糊不清的说完这句话,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满身的狼狈和凄惨。

    男孩花了无数的精力,讨好了几个校花的同学更是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才打听到这位冰山美人今天晚上的行程,知道了对方今晚要去看电影,本想早早的去校花回宿舍的必经路上布置现场,给对方一个浪漫的,充满诚意的表白之夜,顺便结束一下伴随自己二十年的光棍生涯。

    他受尽了宿舍里充满了无数荷尔蒙的那群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下半生的雄性牲口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言语里对他的无尽冷嘲热讽,也吃腻了各种口味的单身狗粮。

    每天入夜时分,伙伴们都躺在小小的床上洗去一整天的疲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总会想起那个或漫步在林荫小道或奔跑在泥土颜色却散发出塑胶气息的跑道上的束着马尾的姑娘。

    只是看着天色还早,心里又放不下那个迟迟没有写下结论的化学实验,便想着先把实验做完再来布置现场。

    实验做到关键的一步的时候,看着一滴蓝色和一滴透明的液体按照他计算了无数次的配比相遇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那两滴死物是不是感受到身前那个男孩满是春意的身躯散发出来的阵阵骚味,于是它们跟着擦出了激烈的火花,就像干柴遇烈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省略无数赞美前贤的句子。于是它们厮打在一起,开始变黄,变红,变紫然后变黑。

    伴随着一阵阵浓烟升起,呲呲的声音传遍整个实验室,盛着两种液体的试管并不意外的破碎开来,男孩虽然做足了各种保护措施,但还是有些意外的发现场面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了。

    虽然爆裂的试管玻璃并未伤到男孩的身体,但是那一股浓烟却吧他弄得够呛。于是当男孩带着防护面罩,挥动稳定的双手错落有序的将险些造成化学事故的实验室打扫干净时,他整个身躯除了面部被遮挡的那部分之外全都覆上了一层层深深的黑色。就像是在煤矿坑里呆了一个月的那种最资深的工头,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有形的王霸之气,黑色的!

    于是当他充充忙忙的洗漱换衣,顺手拿起隔壁床那位骚男的香水胡乱喷了几下,就朝着校门口跑了过去。那是男孩无比自信的计算出校花这个时间点所在的位置。

    男孩两手空空匆忙的来到校门口时只来得及跑到校花面前,伸手却掏不出一样趁手的家伙,他只好十分尴尬的叫住了身前的两位美女,然后干脆利落的落荒而逃。

    这位爷这时候最需要的不是一个时刻陪伴自己的姑娘,或温柔可人,端庄优雅或小家碧玉,聪明伶俐,而是代表庄重、纯洁爱情的玫瑰花。

    这位说完话便转身就走的男孩,还没来得及让校门口的两位女生看清楚他的容貌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阵阵春风吹佛过的寒冷刺骨般的寂静和一双四目相对的惊讶目光。浑然没有注意这身刚换上的干净衣衫里竟然连一毛钱都没有。这位发誓从明天开始就不再吃单身狗粮的专业排名第一的大二学生,好像从打定主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悲剧!

    情人节的校园,或许没有手拉手依偎在梅花树下一起看夕阳的情侣,却绝对不可能没有在偌大的校园里游荡着的卖花小贩,那是一群隐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时不时闪烁着皎洁的目光的男生、女生、老人和小孩。

    他们可能会从树丛里跑到一对正在漫步的男女学生面前,温馨的递上一支充满神圣味道的丘比特之箭;他们可能会在阴影里探出头来,给正坐在路边长椅上的男女送上祝福;他们当中有小孩,会扮演楚楚可怜的弱势群体,歪着小巧可爱的脑袋,对着面前的女孩说一句:“姐姐漂亮,哥哥给姐姐买一束花吧!”;他们当中有老人,会掏出好像珍藏一辈子的家传宝贝儿,无比严肃庄重的递向身前的男女说道:“愿你们的爱情比我这老头子年龄还要长!”;他们当中还有学生……

    然而今天的情人节校园,就在夜幕快拉下整个舞台的时刻,一个长相清秀,眼神坚定的男孩打破了仿佛延续千百年的规矩。男孩走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身边,堆起一张极不自然谄媚得像哭一样的笑脸手舞足蹈的对小女孩说着一些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愿意相信的承诺,然后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小女孩残忍无情的拒绝。

    于是,男孩看了看左右,看了看天空,最后看了看手表;然后他伸手抢过了小女孩花篮里的玫瑰花,转身向黑暗里跑去。

    小女孩怔怔看着那个跑向远处的身影,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无力感,愤怒之下鼓起小小的腮帮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群卖花的小群体,虽然平日里相看两厌,在学校里偶遇的时候还会时不时针锋相对好几句;但遇事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的团结,于是他们愤怒的将手里那些快要枯萎的卖不出去的玫瑰花扔在了地上,向着那个光天化月之下怒抢玫瑰花的年轻人冲了过去!

    追逐的人群紧紧的跟在那名抢花贼身后,愤怒之下的狂奔好像并没有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老人们都已经跑不动了,只好停下追逐的脚步,吐了一口唾沫,悻悻然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小孩们好像忘却了最初的愤怒,像是看热闹般的一路小跑上前;一直跑在队伍前列的是一名校队长跑运动员,有些难以置信的认清他正被前方的男子逐渐拉开距离的事实,越发的疯狂、愤怒,眼睛瞪得浑圆;那名遭到抢劫的小女孩则是迈着轻盈的步子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是在为身边的同伴打着节拍。

    谩骂声渐渐的开始从队伍里面传递开来,队伍里渐渐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只是靠着心中那股誓死要为人间真爱提供最神圣的养分的那些信仰在艰难的支撑着。好在那名可恶的抢劫犯停在了前方不远处,正佝偻着身子,估计是跑不动了!

    所以当他们追到抢花贼的时候,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先将对方包围起来,而不是第一时间押在地上,就地正法!大家好像都已经跑不动了,而且一想到那小子如果趁乱溜走,在场所有人的大腿内侧都开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众人将犯人围在中间,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确保已经万无一失,正准备对犯人进行最后的人道主义审判,却看到了那一幕难以置信的画面,他们张着的嘴巴还未喊出代表正义的胜利宣言,便差点掉在了地上。

    那名抢花贼将花塞到了身前女生的怀里,大声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气说出那两句牛气冲天到一点道理都不讲的话,各自的表情都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男孩说的话在众人的前面显得是那么的无耻和愚蠢,然而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诚恳和慎重,在这样一幅认真的表情下,刚才男孩那两句特别欠揍的话好像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至于话里的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男生坚定得发亮的眼神,感觉好像是在听对方说:“要种子吗?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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