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热辣辣的炽痛，孟昶踉跄了两步，他觉得是天意如此，殿前司暗卫已经全军覆没，身后却有十多个毫发无伤的刺客。
幸好还有那些绿衫人，剩下的刺客都被围困在中央打得不可开交。
孟昶想提剑加入战团，却觉得腹痛难忍，不禁“嘶”地吸了口气。
“仁赞哥哥！”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天而降。
“乞儿！”孟昶欣喜若狂，看见是锦衣白袍的王昭远，全身不觉松懈下来，竟软软地跌坐在地上。王昭远顾不得多说，以一敌五，分不出身到御前，他只得一边挡开接近孟昶的刺客，一边大声说道：“乞儿来迟了，仁赞哥哥没事吗，赶快上马！”
孟昶全身无力，勉强抵着树干直起身体，从衣袖里掏了个随身的小玉瓶出来，倒出几颗褐色小丸吞进口中。
“乞儿，留个活口！”他喘了口气，慢腾腾地说。
“仁赞哥哥快找匹马，乞儿护你离开再说！”王昭远哭笑不得，能不能逃开还未曾可知，皇帝居然要他留活口。
“所有的马都受惊跑了，你别慌，我等你慢慢把他们都收拾干净。”孟昶索性坐下来，将衣袍撩起用环绦系在伤处。他皱眉看着眼前的局面，想不出刺客到底是谁？私投蜡丸的道僮是谁？绿衫人又是谁？
王昭远终于得以脱身来到孟昶身边，剩下的刺客让绿衫人去纠缠。
“仁赞哥哥你怎么啦？”王昭远看见孟昶脚下的血渍，大惊小怪地哭起来，“是血啊！”
“无妨，你去找匹马，还有——让他们留活口！”孟昶推开王昭远说，“我歇一会就好。”正说着，只见青城山的方向一阵红光，就像天空睁开的一只巨眼，紧接着一道闪电劈下，发出“轰”地巨响。
孟昶愣住片刻，挣扎起身，望向东边的山岭：“啊！山上着火了？”
“山上有捧圣军，娘娘不会有事的，哥哥放心走吧！”王昭远刚说完，那边最后一名刺客也应声倒下。只见一队绿衫人收了刀剑朝他们走来，王昭远立刻护在孟昶身前，用剑尖指着最前方一名身材粗壮的绿衫人喝问：“你们是哪来的？怎么不留活口？”
“在下周边山野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郎君既然无事，我们就告辞啦！”那名绿衫人解下蒙巾露出黑脸，粗声粗气地拱了拱手离开。
孟昶赶紧叫住，解下缂带上的一枚玉扣递给身后另一名蒙巾的人说：“多谢你们相救，拿着它到成都府衙，自然会有重赏！”面前人身材高大，一双深邃的眼眸在蒙巾后将孟昶打量了一番。他没说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接过玉扣。
在他转身的刹间，肩膀被剑尖挑开的破口张开，孟昶不禁大喝一声“等等！”
绿衫人倏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哦，没什么。”孟昶的眉心锁成一团，他看到了那人肩膀上的破口处，露出了“白虎负日”的刺青。孟昶见过那种刺青，当年驻守夔州时，遇到过很多类似刺青的人。川江段的船夫、舵手自古便有结社，传说川楚有八帮，他们都共同附着于一个叫做夔越宗的联盟。
“如果衙门中人有怠慢，不妨直接去拿给欧阳府尹。”
那人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再次打恭告辞。
夔越宗的教义因重势、重术遭到太宗李世民的排斥，淡出世人的目光很多年，孟昶想不通他们怎会出现在灌州，还出手帮他。
昭远已经将受惊的马匹找了回来，孟昶跨上马背，两个人朝成都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眼睛看到的地方，尽是苍夷奇缺，远处的山峰塌陷开裂，近处的土地深豁，形成了好几亩的大坑。
出了灌州境，境况却截然不同，广袤的平原上炊烟袅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般情形让王昭远感到震惊，他好奇地说：“传说有地龙潜藏在灌州，难道是看到仁赞哥哥你这条真龙就不敢现身了？”
孟昶挥了挥马鞭，蹙着眉头没做声。
天色已黑，两人这才行至罗城的大西门。孟昶侧头招呼王昭远，“乞儿，我感觉不太好，先不要进城，找个地方歇一歇。”王昭远心中焦急，夜色中见孟昶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他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仁赞哥哥你怎么啦！这么晚了，哪有投宿的地方呢？”
“我听申图说过，南门城外的合江苑有处繁华地，昼夜灯火，就去那里吧！万一城中突变，还可以乘船下江，进退自如。”
王昭远领命，跳上孟昶的马背，勒着马缰沿河绕行，朝着合江苑的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