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沉吟片刻，说道：“今日真是委屈你了，不过她好歹是一条人命，小六生前又那么珍惜她，我还是救她一命吧！以后她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常玉娇正要开口说话，玉衡突然匆匆跑过来，低声说道：“梁大哥，姐，有几个人一直在咱家门口晃，时不时地往屋里看，不知是不是有人来惹事？”
常玉娇吃了一惊，说：“难道是谁发现了梁公子的踪迹？”
梁翊摇摇头，说道：“可能因为你下午去看了喜娘，所以衙门派人过来，看看你家有什么可疑。常姑娘不必紧张，什么也不必做，一切照旧就好。”
天色已晚，常玉娇心中盘算，无论如何也要留梁翊在这里吃饭。她让玉衡把她珍藏的酒拿出来，然后要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梁翊刚要走，常玉娇巧笑着说：“我今天刚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请我吃酒也就算了。难道我留你，你也要拒绝不成？”
梁翊一沉吟，算是答应了，玉衡拍着手跳了起来，常玉娇则出了一口气，喜滋滋地做饭去了。如今的常玉娇，不像是那个艳绝西南的名妓，倒像是一个温婉的主妇，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看来她很喜欢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她也能把这种生活过得如诗如画，梁翊笑笑，心中无比欣慰。梁翊拉过玉衡，认真地矫正他射箭的姿势，玉衡一边拉弓，一边跟他搭话：“梁大哥，你觉得我姐姐好不好？”
梁翊脸一板：“拉弓的时候最忌三心二意，你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心我揍你。”
玉衡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梁大哥也会有严厉的时候，不禁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梁大哥，我以后拉弓的时候再也不走神了。”接着又似自言自语道：“若我也有这样的兄长指导，说不定我早就成为一个高手了。”
听玉衡如此说，梁翊一愣，依稀想起了那些明媚欢快的岁月。那时碧空万里，绿草如茵，微风送来阵阵花香，鸟儿叽叽喳喳地在头顶盘旋。他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却无暇欣赏美景，始终保持着拉开弓的姿势，身体因为太吃力而不停颤抖。他哆哆嗦嗦地斜眼看了哥哥一样，哥哥的眼神依旧温和，语气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世安，我说箭应该搭在哪里？”
“食指弯上。”他满头大汗，抖个不停，也不知哥哥为何要给他用这么沉的弓。
“那现在箭在哪里？”
他瞄了一眼，刚才搭在食指上的箭，此刻也在随着他的身体哆嗦，早就偏离了靶心。他咬着牙说：“我肩膀又酸又疼，我直接放箭不行吗？”
“初学者姿势最重要，你现在要让你的身体熟悉这个姿势，以后才会进步得越来越快。”哥哥一边说，一边“嗖”地放了一箭，轻盈灵巧，直中靶心。他一时走神，箭不知不觉就脱手了，歪歪斜斜地掉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他看了一眼哥哥的眼神，便知道此时撒娇也没有用，于是乖乖地从箭筒里取出箭，又开始重复刚才的姿势。
晚上浑身疼得睡不着觉，哥哥屏退了给他打洗脚水的下人，亲自端着水盆进来，细心地搓着他的小脚丫。他委屈地说：“哥，我们为什么非要练习弓箭？我看楚伯伯教楚寒剑法，都比我们轻松得多。”
哥哥抬起头，温柔地笑着说：“你只是看着楚寒轻松，说不定楚寒比你更累。”哥哥顿了顿，又说道：“很早以前，爷爷的爷爷就是驰骋在草原上的飞将军。在咱们中原，别人提起金家，就会想起‘箭术无双’这个词。就像一提起孔老夫子，就会想起《论语》那样。身为金家的子孙，你我无论如何都要继承这份荣耀，并将这份荣耀世代传递下去，你懂了吗？”
年幼的他当然不懂，他只记得哥哥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记得哥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哥哥练，他也跟着练就好了。后来他听哥哥跟父亲说，世安是个奇才，比自己的天分都要高，只是性子太散漫了些，必须得让他学会耐心，所以才会让他整天练相同的动作，直到那时他才理解了哥哥的苦心。虽说父亲也会指点他，但在他心目中，哥哥一直代替了父亲的角色。
每每在他撒娇不想练习的时候，哥哥总是笑骂他没个正经，不认真，以后怎么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可转眼间，他似乎已经成了别人的榜样。他很想告诉哥哥，自己已经有了哥哥的模样，如果哥哥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觉得很欣慰？
“梁大哥，梁大哥，你在想什么呢？”看到玉衡冲自己挥手，梁翊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就是想起自己刚练弓的一些事。”梁翊说着，拿过玉衡手里的弓，朝着靶心就是一箭，箭头稳稳地插中靶心。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你把我教给你的要领记住，不用多久，你也会这样的。”梁翊摸摸正在发呆的玉衡，笑着说道。
“嗯，我都记着呢。首先要站稳，其次是手臂要稳，眼睛和箭头、靶心在一条直线，最最重要的是心要静。我说得对不对？”玉衡忽闪着大眼睛说。
“说得都对，不过你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心静。”玉衡垂下头，低声说道。
梁翊知道玉衡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和仇人，于是又摸摸他的头，说道：“等你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心就会越来越静的。”
第十六章 故人来访（下）（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