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人说,你跟随大军出征,就会借机留在军中,他们还说,你是难得的沙场良将,一个草原州拴不住你......”格桑想起自己听到这些话时的灰暗心情,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张长安苦涩一笑。
离开新罗之前,他跟自己的主官提过,想要留在安东都护府。事涉官职调动,无论他走什么途径,最终都要主官同意才行。可运粮的主将告诉他,他不能调回军伍,言语间隐晦透露出,这是兵部钱侍郎的意思。
从那时起,张长安就知道,自己只能回到草原州。
拒绝钱侍郎跟祖父已经拟定的亲事,这对对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对方只是堵住了自己回军伍的通道和进身之阶,没有发动力量让自己在草原上也不得安生,已经是很正直了。
“我或许不会离开这里了,终我一生,可能都只是个别驾,甚至连别驾的位置都保不住......”
张长安眼神黯淡,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本想继续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就
察觉到格桑拉扯着他的衣袖,仰着头一脸认真、郑重的说道:“我给你牛羊,你会有很多很多牛羊,我的牛羊都是你的!你不会饿肚子,我们一起放羊最好啦!”
说到最后,牧羊女眼眸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结伴牧羊的场景,这让她高兴的嘿嘿傻笑了两声,双眼也跟着弯成了好看的月芽儿。
张长安看着格桑,心跳头一次失去了稳定的节奏。
大军在征战,战士在建功,皇朝在兴盛,百业在发达,无数人在这个奋进的时代挣得了自己的富贵。
这一路上,张长安见多了意气风发的文官武将、商贾士子,他们每个人都在谈论仕途、谈论钱财、谈论地位。
在这个勃发的时代里,几乎所有人都双目赤红,把全部心思用在了对物质的追求上,功业、官职、银钱,不如此的人统统都被瞧不起。
可张长安明白,一个时代再怎么兴旺,有再多的人搭上滚滚向前的历史马车,壮志得伸,富贵得尝,都有更多人依旧平凡渺小。
譬如说他自己。
他本来很沮丧。
但是现在,看着格桑干净的面容,纯真的双眸,他忽然觉得心绪平和,心神安宁,他甚至想着,其实在草原上放羊也不错。
春秋战国,那是多么意气风发的时代,可老子不也宁愿做一只在泥潭里打滚的乌龟,也不愿去楚国担任相国吗?
当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洒在牧羊女圆润饱满的脸上,张长安第一次觉得,格桑确实很好看,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张长安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纯粹的笑容。
......
从明天起,做一个平凡的人,喂马、劈柴,漫游部落。
驱赶着羊群,听牧羊女唱歌。
喝一口酥油茶,看牧民们起舞。
从明天起,关心羊毛和蔬菜。
故友来了,给他烤一只肥羊。
故友不来,就给自己温一壶黄酒。
有妻子低头缝衣,有孩子骑马射箭。
从明天起,面对云海,春暖花开。
......
披甲按刀的杨行密,站在巡洋舰的甲板上,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眉眼似刀,不动如山。在他身后,船舰亮起一层层灵气光华,修士们衣袍飒飒主持阵法,甲士们各守岗位,将校们大喝不绝。
“穿过这片黑色的海,我们就会抵达第一处目的地。海上风浪虽然大,但巡洋舰有阵法护体,不会畏惧这点小动静,将军还是回舱吧。”副将在一旁劝说。
杨行密没有回答,转头看了看三艘巡洋舰后如城如山的船队,沉声道:“传令下去,巡洋舰阵法全开,破开眼前的巨浪,为后面的船舰打通前行道路!”
副将神色一震。
眼下风浪虽大,但岭南水师的海船,都还勉强经受得住,闯过这片黑色之地,就算有些损失,也不会太大。而巡洋舰一旦阵法全开,的确能张开一层“灵气天幕”,护住后面的舰队,但灵石的消耗却是天文数字。
这回大军出征攻伐倭国,前路未卜,眼下连倭国陆地都没见到,如果就消耗了太多灵石,只怕战事一旦开启,灵石会不够用。
杨行密见副将迟疑,眉头一皱,“本将军令,难道还要说第二遍?”
深知杨行密治军严格的副将,见对方心意已决,不敢再稍有耽搁,连忙抱拳:“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