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诺德童话 > 36


    然后在以后,在短发变成长发以后,在牛仔裤变成长裙以后。

    那时我们或许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或许正拿着玩偶在逗婴儿床里的宝宝笑。

    也或许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调料架子边挑挑选选。

    却猛然间想到那些陈年旧事。

    想到那个男孩的电话,电光火石的就突然懂了。

    其实他想说:你在哪,你不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快点回来。

    和,我想你。

    我暑假回家下火车的那一天正值很热的天气,30度左右的高温下看到肖丛在站口的身影。

    他从远处走过来,身姿容颜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最后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我说:肖丛你刮胡子了。

    他说:早就刮了。

    我说:肖丛你长喉结了。

    他说:早就长了。

    我说:肖丛你想我了。

    他说:一点都不。

    我说: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呀。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笑。

    那个夏天正是肖丛结束了高考开始填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我有时候就问他,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

    却不知为什么,每次问道这样的问题,他便一脸的不耐烦,一句都不愿意和我谈,后来我也就不再问了。

    一个大长假的聚会是少不了的,在我参加完初中的同学聚会后,又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接着是肖丛,去参加了他高考后的毕业宴。

    他去参加毕业宴那晚,我在家穿着睡衣吃着葡萄,坐在沙发上和我爸妈看黄金八点档。

    接到电话的时候,一盘葡萄已经下半。

    电话那头告诉我:姐,我是肖丛的室友,肖丛喝多了,你能不能过来接他。

    我说你把地址短信给我,我马上过去。

    我刚下车就看到酒店门口歪歪倒倒林立着的二十多号男孩女孩,有清醒的,有不清醒的,有清醒的扶着不清醒的,有不清醒的和不清醒的缠成一块的。

    然后就看到肖丛背靠着酒店的墙,低着头,周围围着他的那几个因为当年受我滴水之恩就叫了我三年姐的室友。

    我走过上下看了一眼肖丛,我说:这也没喝多呀,也没耍酒疯。

    旁边的男孩说:姐你不知道,肖丛喝多了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站得很直溜,但是你让他走道,他肯定走不出直线。

    我说:那好吧,我先把他带走了。

    跟一帮小朋友告别之后,我扶着肖丛去路边打车。走了几步,我才知道肖丛室友说的是真的。

    你看他眼睛是睁着的,嘴里也是安静的,就是走路不走直线。再加上他那么高一个大个,我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最后我俩走出好几个不同字母,最没有难度的是S。

    正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的时间,路上的出租车少得可怜,我看着肖丛的眼睛马上就要合上了。

    我停下来拍拍他的脸,我说:肖丛你别睡啊,你睡了我可抬不动你。

    他睁开眼睛稍微有了些反应,我看他的样子竟有些想笑。

    我调侃他:肖丛你抬头,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看,又大又漂亮,你想不想要,你想要就不能睡。

    他的眼睛清亮了好多,顺着我指尖向上看去,而后又顺着指尖看下来,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下一秒,他俯下身,捧起我的脸,在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个触碰,鼻息间是他放大的酒气。

    然后他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想要。

    很久以后,我听见有一个人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是猴子和月亮的故事。

    就在前一晚,他和我说:何好,我18岁了。

    我想起几天前初中同学聚会时,遇到董野,他也是喝得醉了,不过他喝醉了并不沉默。

    他喝醉了就爱提起从前,他和我说:何好,我初中那会儿喜欢你来着,我想和你在一起来着,可是后来肖丛找我,他说,何好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我把肖丛抬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肖奶奶在家等得着急,看到我俩进门,终于放了心。

    肖丛在房间里睡着后,肖奶奶把房间门关上,跟我说:好好,你过来,我跟你说点话。

    我俩坐在沙发上,消耗着外面的深夜,看着墙上的指针。

    她开口说:好好,肖丛爸妈想把他接到国外读大学去,我听说去国外读大学发展特别好,回来不论去哪都好找工作的。但是肖丛就是不愿意去,每次他妈打电话来他都倔得很。你是上了大学的,你肯定知道现在正时兴出国呢,你帮我劝劝肖丛。

    我在消化着她的话,忽然想到我好几次问他要去哪个大学,他都不愿和我谈。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俩感情好,从小玩到大的,说不定肖丛就是舍不得你呢。

    一句话恰好击中了我的尴尬处。

    这句若是放在今晚之前,我一定不会这样。

    我急切地接过她的话,我说:奶奶,我肯定帮您劝他,我明天就和他说。

    我知道我在心虚。

    第二天我看到肖丛的状态,我就知道他喝断片了,对我性骚扰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指使我去给他倒水。

    他在一边喝水,我一边背我准备了一晚上的腹稿,等我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我说:肖丛,你爸妈想让你出国读书是吧,我觉得这件事非常好,很多大学生现在都想出国,挤破了脑袋也想争取做交换生。但是你看你都不用争取,你爸妈就能帮你争取,好多人都羡慕不来,而且你将来凭着一个海归的身份,找工作肯定不成问题,发展大大的好,所以你就别和你妈犟了,你就出国吧,反正也就是几年的时间,不长。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往后会有成片成片的海归。

    肖丛听我说完,放下水杯,问我:你是说你希望我出国?

    我点头:希望。

    他说:那你一年都不能见我一次了。

    我说:没事,我更喜欢你变成小海龟再回来见我。

    与此相似的对话,在那个暑假结束之前我们谈过很多次,但他的态度总是不明不白,我不知道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日子离我返校的时间越来越近,离他父母定好的出国日期越来越近。

    我踏上火车返校的那天,肖丛死也不和我说一声再见。

    后来我和杜飞在图书馆,中途我去了趟厕所,回来看见杜飞拿着我的手机对我晃,说有人给你打电话,是个男孩,我告诉他等你回来让你回他。

    我接过手机,看了下,我说是我弟弟。

    我回拨给肖丛,对方立马就接起来,我说:我刚才去厕所了,没接到。

    他说:有人帮你接到了。

    我说:恩,有什么事?

    他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我现在给你打电话都需要有事才行。

    我说:肖丛你别小孩脾气。

    他说:你总觉得我小孩,你就喜欢比你大的对吧。

    我说:你现在就像个小孩。

    几秒的寂静,他没有再和我吵,而是挂了电话。

    杜飞笑着说:你弟弟挺凶的,我刚接起来喂了一声,他就直接问我是谁,好像要吃了我。

    我说:你别在意,他不懂事。

    后来肖奶奶给我打电话,她说:好好啊,谢谢你帮我劝肖丛,他真听话了,跟着她妈出国去了。

    我说:恩,不谢。

    那天我在寝室捧着电脑看了一天韩剧,名字叫《对不起,我爱你》,看着林秀晶和苏志燮那两张催泪的脸哭得稀里哗啦。

    肖丛出国以后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室友说:好好,你和弟弟好久没通过电话了,我记得以前你俩总打电话的,感情特别好。

    我说:他出国了,嫌跨洋电话费贵。

    2008年冬天,我在晚上刚下了实验课,回寝室的时候,鞋面上全是一路带回来的、白色的、还没来得及化开的雪。

    就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

    没有回应,我以为是诈骗电话,刚要挂掉,电话里便有了声音,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何好。

    我的心跳停了一个拍子,突然就想哭。

    我说:肖丛你简直没人性。

    他没有回应我这句话。

    他用无比平淡、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说:何好,你想不想我。

    没有等我的回应,他又问了一遍:想不想。

    我说:想。

    他说:嗯。

    然后挂了电话。

    只留我在这一边,一边气一边哭。我想,肖丛你他妈真不是人,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给我打电话就打了13秒,13秒就是为了证明我想你,然后什么也不说再把电话挂了,你他妈是多缺电话费。

    记得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两只眼睛的眼皮肿得像上下两个寿桃。

    室友约会的约会,上课的上课,练车的练车,我饿得头晕眼花,最后实在受不了,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拖鞋披着羽绒服下楼去食堂。

    刚出寝室楼,就在台阶下的雪地里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雪人,穿着黑底白杠的羽绒服,皮肤几乎冻得透明,身后是被白雪覆盖的花坛和几棵翠色与白色契合地覆了雪的松树。

    他的表情有些冻僵了,每一个呼吸都是很快消失的雾气,他对着我笑,他说:何好,我回来了。

    我不记得我在台阶上愣了多久,等到我回神的时候,我说:你在这等了多久,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有些委屈:你手机关机了。

    我心里一阵抽搐的心疼,我说:你先在这等着,我上楼换个鞋。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换了里面的睡衣和脚下的拖鞋,拿着暖手宝下了楼。

    我把暖手宝塞给肖丛让他抱着,然后带他去离学校最近的火锅店。

    肖丛饿坏了,他几乎二十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睡觉。

    我说:飞机上乘务小姐饿到你了吗?

    他说:我那时候什么也吃不下。

    我说:你回来你妈知道吗?

    他说:我瞒着她回来的。

    我问:那你今晚住哪?

    他说:你陪我去看冰灯。

    那晚,我们去看了冰灯。那是一座童话冰城,色彩斑驳,子民繁盛,我和肖丛都是它小小的子民。

    通往城堡的路要爬五个长长的阶梯,肖丛说要爬,我说不要爬。我俩就在城堡的下面吵。

    他可能嫌我矮了,吵得累了,便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继续和我吵。

    等到我俩都停下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棕色头发的外国女生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拿着手里的单反给我们看,画面里,是我和肖丛互相对视的样子。

    若不是这个外国女生,我都没有意识到,肖丛的英语已经能说得这么好。

    记得当初,他的英语我还曾帮着辅导。

    那个女生是个驴友,经常拿着单反记录她走过的风景,她留下了自己的Facebook,说会上传到网上,征求我们的意见。

    当然,我们没有意见。

    看完冰灯,我们在附近宾馆定了房间。

    小时候,我和肖丛常常在我家玩到很晚,然后一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梦中他踹过我的腰,我蹬过他的脸,可这一个晚上,我们都好像长大了懂事了,安安静静地将自己的身体摆成最正确笔直的姿态,听着对方在黑夜里莫名放大的呼吸声。

    我睁着眼睛,看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我说:你明天就回去吧。

    他恩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他说:因为你说你想我。

    我说:我相信。

    他说:那我能跟你告别吗。

    我说:能。

    然后另一半的床陷下去,他翻身抱住我,将我的头抵在他的胸腔,手掌覆在我的头顶。

    我说:姐姐被你憋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说:我有分寸,憋不死你。

    我们都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我渐渐有了睡意,他在我头顶叫我,声音的震动顺着喉结传至胸腔,最后是我的耳膜。

    他说:何好。

    我:恩。

    他说:因为我想你。

    从懂事到二十几岁的最好年华,我所有的平凡和浪漫、感动和伤心、眼泪和欢笑都是肖丛给的。他混合着琐碎的时光融到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此后,也再没有哪个人能像这个男孩一样,用一个13秒的电话证明想念,再用二十几个小时的不眠不休跨过大洋彼岸来见我。

    第二天,肖丛飞机刚刚起飞的一个多小时左右,我在从飞机场返回到学校的车上接到了肖丛母亲的电话。

    她说:何好是吧。

    我说:我是,阿姨。

    她说:肖丛是不是回国找你去了。

    我顿了下,实话实说:是,但是他现在已经上飞机回去了。

    她说:我不知道你和他说什么了,让他大老远跑回去找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肖丛以后发展会很好,他聪明上进,我也会推波助澜地帮他,你懂吗?

    我说:懂。

    她说:我和他爸辛苦打拼大半辈子,为的就是他,也希望他将来能找个门当户对、而且能帮助他的女孩。而不是在他学业为重的时候把他从学校里拉出去约会的人,懂吗?

    我说:阿姨,你误会了。

    她说:你也别解释了,我听说了,你俩从小关系好,也难免出现感情,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以后成家立业了,再想想那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

    我说:阿姨,你放心,我俩从来也就没在一起过,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了,过得也挺好的。我也祝福你能给你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阿姨,我还有事,就先不说了,再见。

    我挂了电话,眼泪刷地流下来。在二十岁的青春里,我们没钱没阅历,穷得只剩自尊,所以为了维护那点自尊,我们可以抛弃所有。

    在后视镜里,看到四十多岁的司机师傅一脸过来人的样子看着我。

    他说:小姑娘,我年轻的时候有个女朋友,我特别喜欢她,她也特别喜欢我,但是她妈就不喜欢我,但是我不怕,我觉得喜欢就是两个人的事,我又不娶她妈。

    我说:后来呢。

    他说:分了。

    我说:为啥。

    他说:因为她妈。

    我想到肖丛登机前,他突然转过身来问我,他说:何好,你能不能先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我说:你管得还挺宽。

    他瞪着我,生气了似的。

    过了会儿,泄了气,很认真地问我:你能等我吗?

    后来,我和肖丛只通过两个电话。

    电话里我说:肖丛,我有男朋友了。

    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他说:何好,你骗我。

    我说:我没骗你,他叫杜飞,我妈肯定跟你提过。

    他说:我不信。

    我说:他就在旁边呢,你要不要和他通个话。

    他说:何好,我恨不得杀了你。

    电话被他狠狠地挂断,杜飞在一旁普度众生地笑:看来我也没派上用场啊。

    我说:派上了,我了解他,他不会和你通话的,你站在旁边就是给我壮士气的,谢谢学长。

    第二次是在凌晨四点多,我正在睡觉,刺耳的电话铃声把我叫醒,我看到来电显示,已经清醒了大半。

    我接起来,对方一直不说话,而是浓重不规律的呼吸声,我直觉他是喝醉了。

    我说:肖丛。

    他说:何好我想你。

    我说:恩,你在哪呢?

    他说:我不敢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说:肖丛,你喝多了。

    他说:何好,我看不见你,我在英国熬不下去。

    那天的凌晨四点,天没有大亮,我拿着手机抽哽得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

    后来牙齿都有了麻意,我说:你安心读书。

    他说:我可以努力比他成熟,我可以对你更好。

    我说:肖丛,你一直是我弟弟。

    好久,都没有回应,后来他说:何好,你怎么这么狠。

    从那以后,肖丛就没有再打过电话。

    所有人都以为肖丛喝醉之后不说话,其实他喝醉之后只说真话,只说最想说的话。

    不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以为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人后半辈子也不会分开。

    所以我们都不着急,吵架不着急,我们以为总有一天会和好。

    分开不着急,以为总有一天会相聚。

    喜欢也不着急,以为会一直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等到我们吵架再也无法和好,分开再也不能相聚,我们突然知道来不及。

    喜欢来不及。

    在一起也来不及。

    我的男孩,我陪着你长大,却不能陪着你到老。

    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一名杂志编辑。

    大学同学和朋友合资开了一间婚纱店,要我帮忙当模特给她拍几组照片。

    我说:我得有出场费吧。

    同学说:一碗麻辣烫。

    我说:我就值一碗麻辣烫。

    她说:那我再给你找个新郎。

    我说:这个出场费还行。

    本是开玩笑的话,去了才知道,新娘是我,新郎是杜飞,我当下就明白是同学的有意撮合。

    同学对我眨眼睛:怎么样,这新郎怎么样。

    我说:你别闹,要在一起,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那组婚纱照拍得很美,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还真的很像一对新婚夫妇。

    杜飞笑着说:现在就缺一个证了。

    我看他,他拍拍我:你不当真,我就不会当真。

    那组婚纱照后不久,董野约我出去喝茶,我笑他:搞什么文艺,还喝茶。

    他说:你不懂,这是艺术。

    我俩一边体会着艺术,一边东扯西扯地聊。

    最后我终于明白,他绕了一个大弯,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想问我:何好,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我说:你听谁说的。

    他说:有的同学都看到你婚纱照了,然后传到网上,我们都看到了。

    我说:那是我帮我同学做模特呢。

    他说哦,然后犹豫着开口:肖丛还问过我,你是不是结婚了。

    我的心提了一下,然后说:你就说我结婚了。

    2013年年尾,我回家过春节。

    爸妈在厨房包饺子,我以前从没发觉,爸妈都已早早有了白头发。

    我妈一边擀饺子皮一边唏嘘:我记得你和肖丛小时候,过春节就是两家一起过,你肖奶奶做的饺子馅特别好吃。

    肖奶奶在肖丛出国后的一年也搬去了儿女那,对门住进了新的一家,年轻的父母,七八岁的小女儿。

    小女儿经常跑过来让我给她编辫子,涂口红。

    物是人非。

    我妈说:好好,你肖奶奶说肖丛有女朋友了,也是留学英国的,家境好,长得也漂亮,说六月份左右就准备结婚,真好,肖丛都长大了。

    那个新年,我在一片喧嚣热闹的炮竹声中清晰地意识到,他再也不是我的。

    从此肖丛是肖丛,何好是何好。

    何好和肖丛是泛旧老照片里的,是从前故事里的。

    从一月到六月,日子从来没有如此快过。

    肖丛结婚的那天,我和萍子坐在鱼锅店里,肚子里装的全是酒水,我们喝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喝得夜深人静。我趴在桌子上一直哭一直哭,萍子就陪着我哭。

    我没告诉她,肖丛在这半年里联系过我,他说:何好,你只要像当年一样,说一句想我,我就不要国外的一切回去找你。

    我脱口欲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我想说我想你,很想你,二十多年来,这一次最想你。

    可我一定不能说,咬紧牙关地不能说。

    我也没告诉她,就在前一晚,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

    邮件里说:

    小时候,猴子想要月亮,也知道月亮不在水里在天上,所以猴子想做齐天大圣,有一朵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乘着他去摘月亮。可后来才知道,猴子有很多,齐天大圣却只有一个。

    猴子想和月亮说对不起,因为他没有成为她的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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