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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下棋会(4)(1/1)

    第二十章 天下棋会(4)

    入得一座大厅,乔南吓了一跳,心道:“好大的厅堂,直似个大庄园一般。”厅堂四角建有四室,其上高悬金漆大字匾额,分别手书:琴韵、棋雅、书慧、画繁。中间一个大广场,左边摆了一排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各色兵刃,应有尽有;右边则摆了一排暗器架,架上钢镖袖箭、暗弩飞针,数不胜数。靠近画繁(画坊)处,钉了一片梅花桩,横直竖行,颇为工整。

    入得棋室,兰子伸手推开桌上两盆兰花,如水帘倒卷,桌布翻卷处,赫然现出横竖十九道方格。二人猜定棋子后,兰子执白先行。她食中二指携了棋子,稍一思索,捻指下在了右首星位,姿势优雅之极。乔南忍不住赞道:“我所对弈之人当中,有的粗犷(爹爹乔三),有的豪放(白堂主),还有的缜密无比(忽尔博特),但若论行棋优雅,非兰姐姐莫属。”兰子听他直面夸赞自己,心下里欣喜不已,俏脸绯红,啐道:“休得贫嘴,快来应棋。”乔南抓一把棋子,攥在手里,在左星位摆了一子。四姊妹看他笨拙之状,皆掩袖窃笑不已。

    乔南看到兰子以三连星开局,毫不犹豫应以高低位布局。双方初时均落子如飞,行棋甚快,但弈至中盘,兰子渐行渐缓,凝神思索,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再看乔南时,却是神态闲适、意境潇洒,浑无对局时“剑拔弩张”之意。双方再各落五六子,兰子弃了手中白子,颓然道:“你棋高一着,此局我认输了。”梅子说道:“小兄弟,你可赢得兰子,足见你棋艺高明。你说要参加天下棋会,看来所言非虚,并没说谎。”竹子道:“大错特错也。他棋艺高明,怎能说明他没有说谎?如此说来,我家老爷棋艺高明,鲜有敌手,老爷便从不说谎了?”菊子道:“那么你是说,老爷撒过谎?”兰子道:“我们幼时,老爷曾说过‘梅兰竹菊,若你们不好好练功,脸上会起斑廯的。’长大后才知道,老爷为骗我们练功,竟然说了谎话。”正当四姊妹争执不下之时,忽听得棋室中一声轻笑,一位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推门而入。她身段高挑,腰肢细长,脸色虽稍显稚嫩,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眉梢眼角间笑意盈盈。

    四姊妹见到少女进来,尽皆收了嘻笑之色,躬身行礼道:“小姐安好。”乔南看到这少女之时,不自禁生出亲近之意,正想搭讪说话,忽见那少女敛了笑容,厉声道:“没用的奴才,连个奸细也审不出来!我阿玛养了你们,全是白费心血。”乔南愕然以对,想不到这美貌少女,说话竟如此尖酸刻薄,毫不留情面。四姊妹低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个个作声不得。

    少女行至乔南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一个粗使杂役,如何会做宫廷菜?你姓什么,叫什么,谁派你来我富家的?一一招来,否则拉你出去喂了狗吃。”乔南恼她出言不逊,反问道:“会做宫廷菜,就一定是奸细吗?”那少女料不到他竟敢反问,微一愣怔,对梅兰竹菊四姊妹说道:“把他给我绑了,送到暗室去。如何发落,待阿玛回来再计较。”

    四姊妹不敢拂逆,兰子上前扭了乔南胳膊,使了个眼色,梅、竹、菊三人取绳索绑了乔南,径往厅堂外行去。行至一座石屋前,梅子打开门,一行五人走了进去。

    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兰子点了油灯,说道:“乔南,小姐要如此做,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违逆,只有委屈你了。”乔南活动一下筋骨,发现绳索并不很紧,若想逃脱,想来甚为容易。但他自知阳命时日无多,心中沮丧,说道:“谢谢四位姐姐照顾。我本是一山野小子,能死在这石屋中,倒也走得清静,省却了别人挂怀。”

    四姊妹离开石屋后,一切重归黑暗。睡至夜半醒来,体内旧病复发,痛楚难当。他吃过止痛药丸,又就地打坐修习内力,一个时辰后,身体内归于平静,人方始昏沉沉睡了过去。直至第二日午时,方有人来给他送饭。那送饭人像是哑巴,也不言语,将饭钵从门缝中推入,便即悄声走了。如此每日只一顿饭,两只石钵,一只中盛了饭菜,一只中盛了清水,日日如此。暗室中寂寞难耐,他便脑海中从头至尾,将寒山子所授医术细细归拢、总结、分析,许多疑惑之处,不成想倒于此时解了。有时想医术感到疲乏,便在脑中转换思路,自己与自己下盲棋,直至疲乏至极点,就此沉沉睡去。

    第五天头上,午时已过,那送饭人却迟迟未来。乔南腹中饥渴难当,暗忖:“莫非灶房中忘了送饭,或是那送饭人病了···还是那美貌少女故意折磨自己。”正自胡思乱想之时,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开处,一声娇笑入耳来,却正是那美貌少女。她身后两个丫鬟莲步轻移,提进来四盏灯笼,暗室内霎间亮如白昼。两个丫鬟放下灯笼,转身快步离去。那少女手执皮鞭,脚踩蛮靴,穿了一袭红色披风,娇声道:“你叫乔南,从山东乡下而来,想参加天下棋会。是也不是?”乔南见她问得客气,回道:“正是。”

    “如此说来,你不是受人遣使,前来卧底之奸细?”

    “一个卧底,好端端的,跳出来做什么宫廷菜。你见过如此笨的卧底?”乔南反问少女道。

    她若有所思,隔了半晌道:“你所说似乎有理,又似乎全然谬误。喂,你除了做饭之外,还会做什么?”

    “除了做饭,我还学过一点医术,还有便是弈棋。”

    “你没有学过武功吗?”那少女忽而问道,眼神中充满狡黠。

    乔南莞尔一笑,说道:“此时才问这个问题,我若是奸细,早已得逞了。”那少女盯着他,双眼扑闪,等待下文。乔南道:“我幼时练过一些武功,甚为粗浅。前两年为救朋友,中了别人重掌,伤势极重,无法施治。也许···过些时日,我就要死了······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姓富,你称我富小姐即可。唉,你真可怜,不久便要死了。临死之前,你有何遗愿留下吗?”

    “我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留了遗愿,又要捎给谁去?”

    富小姐柳腰微摆,移近他身前,蓦地挥动马鞭,“啪啪啪”抽了他三鞭,冷笑道:“这故事编的真好听,滴水不漏,本小姐差点被你蒙骗。”乔南偏了头,脸上火辣辣般疼痛,怒道:“天下哪有你这般刁钻刻薄之女?实话说与你,你偏不信。似你如此性格,谁若娶了你,那还不···”他话未讲毕,富小姐“啪啪”又是两鞭,抽在他胸前,飞起一脚,往他脚踝上踹来。乔南大惊,这一脚踹实了,那还不痛彻心扉。他双手用力一绞,挣开了松动之绳索,避过飞来之香脚,喝道:“刁蛮女,来而不往非礼也,尝尝我的如来神掌!”富小姐受乔南言语讥讽,愤怒之下,只顾打人泄愤,全然料不到他竟脱了捆绑,猝不及防之下,“啪啪啪啪”声响,左右粉脸上各吃了两个耳光。她双手捂脸,愕然震惊后,愈加愤怒,扔了马鞭,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朝乔南胸口疾刺而来。当此危急之时,乔南自然而然用上了一招风雷拳法“雷厉风行”,化解了眼前危机,暗忖:“这刁蛮女手中持有匕首,武功也不弱。自己内力无法施展,一个不小心,倒要命丧她手了。但他究是个纤弱少女,力量有限,若变成肉搏,自己多半会赢。”

    乔南再使招“雷击九天”,迫得她迭步后退,乘她惊慌失措之际,伸长手抓住她胳膊,手劲使处,两人双双摔跌于地上,紧抱在一起,倒似市井之徒耍泼打架一般。过了一会儿,乔南终于制服了她,将她双手倒背身后,摁与臀上,问道:“刁蛮女,你服不服?”

    富小姐闭了一双美目,默不作声,几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乔南奇道:“咦,你哭什么?倒似受委屈的是你。”再看自己时,正自抓了她双手,膝盖抵在她臀部,好不尴尬,嗫嚅道:“富小姐,若不···使此下策,我决计胜不了你。你···你别介意。”富小姐睁开眼来,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噗嗤”一笑,说道:“乔南,待会儿出去,你能为我做几道菜吗?”任他千思万想,如何也料不到:雷声之后,并非风雨,却是这么一句‘你能为我做几道菜吗?’世间事匪夷所思,莫过于此也。乔南张口结舌道:“富小姐···愿意吃,在下···自是愿意做。”

    这日之后,乔南重回后院灶房,每日里下厨炒菜之外,便被叫去修身堂陪富小姐玩耍,偶尔也与梅兰竹菊四姊妹弈棋。初始时,四姊妹群策群力,尚可与他对峙多时才落败,过得几天,棋路渐熟,乔南取胜越来越容易。弈棋之道,贵在棋逢敌手,若没了胜负悬念,也即没了兴趣。四姊妹从此再不与他对弈。富小姐虽也会弈棋,但她志不在此,更喜与乔南说笑玩闹,习练武功。她性情虽不似初始时那般蛮野,但有时发作起来,仍让人头疼不已。乔南惊讶地发现:他对她温文尔雅,待以君子之礼,她便郁郁不欢;若对她疾言厉色,甚至动手打骂,她反而欢喜无限,颇为享受。他细细思量,仍是想不通其中“关窍”。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费心力想,只是为取悦于富小姐,对她打骂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甚或变本加厉,愈来愈“严苛”。

    这一日于修身堂中,乔南打了她一巴掌,状似厉言道;“富小姐,你性格如此刁蛮,将来谁人愿娶你为妻?你好自为之。”他说这话,原本为博她一笑,岂知富小姐嫣然一笑,柔声道:“乔公子,我富彩儿若要嫁人,便嫁你这样的男子。你菜做得绝好,又会···又会哄人家高兴。”

    乔南道:“傻妞,嫁我有什么好。我就快要死了,若嫁了我,岂不变成了寡妇?”富小姐俏脸潮红,香腮贴在他肩膀之上,轻轻摩挲,眼神迷离说道:“得能嫁给你做妻子,便一时一刻也够了。”乔南心中一惊,正欲思虑如何了断此事,忽闻修身堂外一丫鬟喊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又旧病复发了。”乔南道:“什么病?我去瞧一下好吗?”富小姐悚然惊醒,恍惚道:“母亲自今年年初,常感腹痛。看过不少名医,甚至连太医都请入了府里,可收效甚微。近些时日,腹痛加剧,更是寝食难安。”

    二人随丫鬟来到一座府院中,入得正房客厅。乔南见到茶桌旁椅上坐着一妇人,姿色虽平常,却衣着光鲜、穿戴讲究。富小姐走上前,说道:“额娘,大夫来过了没有?你现下感觉如何?”她母亲瞥了一眼乔南,嗔道:“都快成人了,还整天价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相。等你阿玛回来,又要来怪怨我了。”富小姐转头指着乔南道:“额娘,他叫乔南,学过些医术,不若让他来把把脉如何?”她母亲道:“乔南,这名字好像听梅子说过,便是府上新来的厨子吗?”富小姐点头称是。她母亲续道:“菜做得很好,赛过宫里的厨子。既然富彩儿说了,不妨让你来试试手。”

    乔南坐在桌旁椅上,执了她手把脉,沉吟半晌道:“夫人,病发初始,是否心窝和肚脐处略感疼痛(夫人点头称是)?此后痛感愈来愈强,是也不是(夫人点头称是)?后疼痛转入右下腹,偶尔伴有低烧、恶心、疲乏、便秘或腹泻等症状,不知猜得可对否?”那妇人睁大了双眼,奇道:“这些症状,我从未道与外人,你···你如何得知?”乔南笑道:“若我诊断无误,夫人所染之病,并非致命重病,乃为肠疾(盲肠炎)。但若天长日久,诊治不力,其痛感愈来愈强,痛至极处,仍可要了人命。”富彩儿眼中一亮,问道:“乔南,你可治得此病吗?”她眉目间全是期许。乔南道:“我只是知道此病症状,也知晓疗法,并未给人治过。况且···况且这疗法有点吓人,须用刀切开肚腹,切除盲肠。”

    桌对面母女二人听得面面相觑,讶异道:“切开肚腹,人还有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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