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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下棋会(5)(1/1)

    第二十一章 天下棋会(5)

    乔南解释了一番,说道:“对付此病,别无他法,唯有切除盲肠一途。可这肚腹···皮肉之苦,却不得不忍。还请夫人斟酌一二。”

    富夫人站起身来,浅笑道:“我们满人父辈们打天下时,视马革裹尸为英雄,便是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得了天下,这些八旗子弟们,愈显金贵了。哼,不过就是一刀,有什么大不了?乔南,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乔南明知她说‘满人父辈们打天下’,即是打汉人之意,但见了她如此豪气,也禁不住心下钦佩。

    第二日一早,乔南备好了一应器具药物,来到富夫人室中等候。俄顷之后,丫鬟传道:“乔公子,夫人依照你吩咐,空腹未进食。你可以进来了。”

    乔南行至床边,把了一会儿脉,见无异状,随开始准备药物、器具。调制好后,先给她服下一些生川乌、生草乌、蟾酥、生南星、生半夏、胡椒等麻醉药,再辅之以针灸止穴,诸事妥当后,执了一把锋利小刀,与她腹部裸露处刺了进去······

    一炷香时间之后,乔南满头大汗走出里间,喝了口茶水,颓然跌坐于椅上。富彩儿急道:“做得如何,可有把握吗?”乔南点头道:“所幸一切顺利,并无枝生旁节。如估计无误,你母亲三天后便可下地行走,一切如常。”富彩儿喜极而泣,抽噎道:“谢谢你,让额娘···不再···日日痛苦。你···你对我···真好。”她忽地俯了身子,亲吻在乔南脸颊之上,虽一触即退,泪水却滴落于他脸上。

    过得几日,夫人果然如乔南所言,可下地行走,一切如常。她欣喜之下,命下人给乔南送来许多银两和用度物品。乔南也不客气,照礼单全部收下了,转手又送与了灶房中火工厨师。众人得了他好处,又知小姐对他情有独钟,自是对他礼敬有加。

    忽忽数日一晃而过,这一日已是五月十四,明日便是天下棋会开幕日。前些时日中,已跟梅兰竹菊四姊妹说定,到时同赴京城煤山,参加天下棋会。

    午时过后,乔南正在修身堂中参详棋谱,忽听得堂外人声嘈杂,富彩儿娇声道:“阿玛,你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撇下我和额娘,又去哪里游山玩水了?”少顷,她阿玛说道:“彩儿,说过多少次了,只咱父女俩时,你喊我爹爹即可。”富彩儿撅了嘴道:“我想喊爹爹,可额娘不允。”

    乔南乍听到此人话声,但觉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他蹑足行至门边,从门缝中偷偷望去,看到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面目刚毅,眼神闪烁,胡子拉碴,正拉了富彩儿之手,笑说道:“你要做什么,难道你额娘能管得了?若能管得了,你便不是今日模样了。”乔南听得他这几句话,再见到他走路姿势,心头大震,更无怀疑处:“是了,此人便是忽尔博特。”当年济南大牢中情形,仿佛就在眼前,历历在目。他顾不得想这许多前因后事,待得父女俩远去,便即从后门匆匆离去。当务之急,要找到白兄白自胜,告知他忽尔博特之事,须严加提防。

    行至一街口,果然见墙上留有天地会切口、暗号,他依照会规,也留了暗号。过不多时,街角边转出一位商贩,说声“一夫当关”,乔南回声“万夫莫开”。乔南跟在他身后,径朝南城行去。行不多时,二人进了一所院子,交换切口后,换了一人,领着乔南疾朝东城而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乔南终又看到了那所四合院,见到了久违的白兄。白自胜见他归来,喜不自禁道:“小兄弟,你可回来了。你走之后,我派人四处寻找,竟无一点线索。”乔南道声抱歉,简略叙说了别后情形,尤其告知了忽尔博特之事。白自胜听后笑道:“哈哈,真乃天助我也。探知了忽尔博特住所,转为敌在明、我在暗。今日起始,全力监视忽尔博特行踪,借以探知清廷动态。”

    忽尔博特回到府中,眼见得妻子精神奕奕,无丝毫病状,喜道:“多罗格格(贝勒之女),几日不见,你精神好多了。”妻子道:“你一去便是一月有余,何止几日?好在还有个什么天下棋会,招你归来。不然,你一去便是三月二月。”富彩儿道:“阿玛,府上来了一个杂役,姓乔名南,山东人氏。他既是大厨,又为神医,竟治好了额娘腹痛之症。”当下她详细叙说了乔南之事,只略过自己钟情于他不提。富(满人入关后所改汉姓)老爷沉吟半晌,突地问道:“他可是姓乔名南?是否长得高大魁伟?棋艺十分之高?”富彩儿讶异道:“爹爹,你未曾见过他,如何得知如此多?”

    “彩儿,你又叫‘爹爹’,让人听见了,成何体统?你是满人,满人便要称阿玛。”富夫人训斥女儿道。

    富老爷一脸不屑之色,说道:“如何称呼我,没那么讲究,彩儿想叫什么都成,谁叫我宠坏了她呢。”转脸又沉声道:“我记起来了,乔南乃朝廷通缉要犯。他得脱于济南大牢,与天地会反贼颇有渊源。此次潜伏京城,定与天下棋会有关。快!他在何处,快带我前去。”富彩儿听完父亲一番话,只惊得心中砰砰乱跳。脑海中翻江倒海,心中七上八下,却不愿就此“出卖”他行踪。

    忽尔博特命人请来梅兰竹菊四姊妹,一行五人径往修身堂奔去。入得修身堂,找遍了每处角落,早不见了乔南人影。之后又遣人寻遍府中,仍是失了他踪影。忽尔博特下令府中人人戒备,发现疑人立即禀报,违令者重罚。

    次晨醒来,已是五月十五,正是天下棋会开幕之日。早餐过后,十余人集于客厅内,等待易容化妆。两位中年妇人点点画画,涂涂抹抹,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将十余人妆得“面目全非”,相互看去,仿似陌生人,众人不禁相对大笑。众人出得院门,门外早有三辆骡车等待,待会众登上车,车夫吆喝一声,马鞭凌空虚击,骡车蹄声“得得”,西行朝煤山而去。

    白自胜扮作富户老爷摸样,锦衣缎袍,镶金戴玉,颇显富态;乔南则扮作下人模样,青衣短装,布鞋草帽,十足农家子弟扮相。二人同乘居中一辆马车,一路尽说些别来趣事,说说笑笑,不觉间已抵达京西煤山。转过山口,远远望去,山坳中空地上搭了十个大凉亭,亭中摆放十桌棋盘,均为红木打造。山坳北端搭了一高台,台上锦旗招展,猎猎作响,居中竖了一块巨型棋盘,甚为醒目。白自胜极目远眺,煤山苍苍茫茫,峰峦叠嶂,依稀间忆起故国旧事,沉声道:“此地煤山,乃先帝崇祯愤而自缢之地。鞑子朝廷选择此地为棋会会址,故意为之,显有辱我故国之意。哼,我大汉男儿,岂会束手待毙,但叫有一口气在,定然搅它个天昏地暗。”

    将近午时,高台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台下唢呐、笙箫齐吹,好一番太平景象。少顷,鼓乐声止歇,一位官员登台宣旨,炎炎烈日下,其头上顶戴花翎晃动不止,口中咬文嚼字,无非歌功颂德,大赞同治帝体惜民心,德昭天下,泽被苍生······其后宣布天下棋会正式开幕。依此次会规:若棋手参与每轮比赛,一日三餐皆免费领取,赢棋者另有赏赐银两,轮次越多,赏赐银两越多;若自视为高手,不愿参与预赛者,于第五天起始比赛,对手为朝廷选派之高手,若输棋,则被淘汰,并不可就餐与领取银两。

    比赛开始后,天地会中只派出两人参赛,白自胜、乔南却不参赛,要待得五天后再行参赛。乔南无事可做,便东游西逛,悉心观摩凉亭下棋赛。比赛之初,棋手虽多,弈棋功力却参差不齐,有的师从名师,功力深厚,堪称国手级别;有的只是爱好此道,比赛之余,还可享用免费吃食,侥幸赢得一二局,还可得少许银两,何乐而不为?故有时看得兴趣奥然,驻足思索,有时又看得摇头不止,索然无味。

    棋赛至第二日,已有一半棋手惨遭淘汰,但所余者尚有一千多人。十座凉亭,一百张棋盘,棋手们捉对厮杀,棋枰上精彩愈来愈盛。午时过后,忽听得高台上鼓乐声齐奏,一位朝廷三品官员朗声道:“四海升平,国运昌隆。平西亲王吴三桂感昭皇恩,心系天下棋会,今捐银十万两,并附有贺礼一份。”那官员甫一宣毕,便见台下冉冉升起两块黑底金漆匾额,上书:时和世泰;物阜民安。正是直沽口悦来客栈中所见,乃吴三桂歌颂当今皇帝之作。

    乔南目睹匾额升起,不禁暗自偷笑,对白自胜悄声道:“白兄,有得戏法看了。”白自胜知他对匾额做过手脚,只会心一笑。约莫过得半个时辰,众人一片惊呼声中,两块匾额竟自燃烧了起来,瞬间化为了灰烬,自空中簌簌落下。在场朝廷官员尽皆大惊,更有人喊道:“吴三桂这厮,大逆不道,竟敢送来如此贺礼,摆明了消遣朝廷,侮辱帝威。”一旁吴三桂手下韩二哥急道:“平西亲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吴大人断事英明,可别中了敌人离间之计。”那吴大人怒道:“贺礼自你们手中而出,大内侍卫亲手挂起,众人亲眼所见,难道有假吗?来人,将送匾之人绑起来,押往刑部审问。”几个大内侍卫一拥而上,将吴三桂派遣四位军官团团围住,缴了兵器,尽押往城中而去。

    白自胜伸出大拇指,以示嘉许,悄声问道:“乔兄弟,你如何设计此中机关?竟能有这般神妙。既搅了朝廷原意,又离间了吴三桂与鞑子皇帝,可谓一箭双雕。”乔南道:“我在鲁南作坊中时,曾见过白磷之妙用,极易燃烧。上次在悦来客栈,我将白磷置于油纸中,再用黄蜡封了油纸,搓成细条,黏在匾额内部。当匾额悬起来时,烈日当照,温度升高,黄蜡渐次融化,油纸中白磷一遇空气,便即燃烧,随引燃匾额,致起火患。”白自胜恍然大悟,赞道:“小子,不枉了作坊中度过的时光。此次天下棋会,你首立大功,总舵当有奖赏。”提起鲁南作坊,乔南不自禁想起了惠子,暗忖:“也不知惠子现下如何?”忆及她临别时眷恋之眼神,又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心下不禁黯然神伤。

    乔南正当出神之时,忽听身后一女声道:“乔兄,别来无恙?一来到京城花花世界,便将老朋友忘了。”

    乔南转头看去,只见一位丫鬟立于身前,身着粗布衣衫,输了两条辫子,脸色微暗,眉目却甚为清秀。见那丫鬟兀自对自己浅笑,摸着头迟疑道:“你···你莫非是香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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