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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2)

    第十四

    次日清晨,冯月秀随耿向东风风火火地朝家赶,她是火爆脾气,一路上唠唠叨叨,搅得耿向东心烦意乱,他不做声,只是偶尔狠狠地瞪她两眼。

    家里的小店关着窗户,一进家门,冯月秀就大踏步朝楼上走去,耿向东操心地跟在身后提醒她:"说话别太硬气,别伤着闺女!”

    冯月秀根本没听他说话,径直朝前走,一把推开耿嫣卧房的门。

    耿嫣躺在床上,由于没有缠布条,肚子凸起明显,冯月秀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起来!"

    耿嫣着实被这声音吓糟了,她慢慢翻身坐起来,轻声地叫道:"妈……"

    门口站着的耿向东担心地望着她们,不知如何是好。冯月秀大声责问:"说,跟谁干的这丢人事?"

    耿嫣不说话,低着头,两只手交错在一起,不停地抠着指甲。

    冯月秀见状竟突然嚎哭起来:"俺咋这样命苦哦,生了你这不要脸皮的东西,这可叫这家人今后咋活人哩!"

    耿嫣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她从小就反感她耍泼,每次跟父亲拌嘴后都这样嚎哭,父亲总是让着她,真是拿她没办法。耿嫣用求助的目光盯着父亲。

    父女俩那种痛苦而又无奈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耿向东的心在颤抖,他看到了女儿的心在碎裂,他大吼一声:"哭……就知道嚎,叫你回来是干啥哩?"

    他这一吼叫,冯月秀止住了哭声,诧异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耿向东还不曾这样动怒过。

    "爸、妈……是俺对不住二老,给你们丢人了!现如今已经这样了,总得想个法子?"耿嫣流着泪说,几月间,她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

    "去县医院做引产,反正这孽种不能要!"冯月秀愤愤地说。

    "不……这是我武俊哥的孩子,我要生下他!"耿嫣痛哭流涕。

    "你知道他还回来不?若是回来不娶你又咋办?这事由不得你!"

    "妈……我求您了,让我生下他……"耿嫣苦苦哀求。

    "你别指望了!我就算绑,也得把你绑到医院去!"冯月秀此刻怒火中烧,她恨不得现在就带耿嫣去医院。

    "那我就去死……"耿嫣说着朝门口冲去。

    冯月秀大声冲着倚在门口的耿向东叫嚷:"拦住她!"耿向东木讷地伸出手,却在看到女儿忧伤而绝望的眼神时,缩了回来。他的心中矛盾,对于关系到女儿一生幸福的决策骑虎难下。等他回过神时,耿嫣已经跑下楼,冲出大门,朝村口跑去。

    时值中午,夏日的朝阳高高地挂在天空,烘烤着每一寸土壤。劳累的人们都在家休息,躲避着阳光的暴晒。耿嫣头发零乱,独自奔跑在那条碎石乡道上,由于腰间没有用宽布条缠绕,影子在脚下随她的脚步移动,略显肥胖。

    她一边跑,一边抬手抹着眼泪。此刻,她忘却了所有的担忧,不再怕被人看到,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改变,她必须坚强地面对,为了留下孩子,为了等待亲爱的武俊哥,她甘心承受闲言碎语的攻击。无论别人怎样看待都无所谓,至少自己相信自己不是坏女人。

    没有一丝风,空气干燥而沉闷,路边的树木、小草都懒洋洋地低垂着,树上的蝉偶尔鸣叫几声,在沉静的山村上空回荡,格外刺耳。

    一路上没有一丁点儿人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她漫无目的地跑着,究竟哪里可以容纳她不那么纯洁的身体和灵魂。不觉中跑到了村头的那座小桥,她停下脚步,倚着桥栏,木讷地看着暴雨后湍急的河水,有一种想要纵身跳下去的冲动,泪水止不住地流。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武俊哥浑厚的声音:等到下第一场雪我就回来,等我……

    她打消了想要带着孩子远走天堂的念头,她不能负了武俊哥,她得在现实与痛苦的牵制下耐心等待。将目光放远,远处的河滩上有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尽情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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