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频繁去往康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似乎也愈发喜爱我。我深知太后在宫中从不向任意一位妃嫔示好，如今我颇得她欢心，想必若要今后的日子好过些，需得多孝敬孝敬太后才是。
如今的我因为年少失宠，早已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讨好皇上。太后凤体尚且康健，若我能博得太后的喜爱，想必比费尽心机争来一点恩宠要好得多。我似乎已经决定，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绾贵人，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怜城、秀姚抑或是其他年轻貌美的妃嫔得宠、失宠。仿佛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安安静静地笑着看她们。
今日又前往康宁宫看望太后，忽觉傅才人也在。我福了一福，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瞧着太后的气色越发好了，太后不也常说觉得凤体康健多了吗。”
傅才人起身向我问安：“绾姐姐安好。”
太后却是忧心忡忡地：“皇帝是越发被那些狐媚子迷惑了。自从秦氏专宠以来，皇帝就极少召幸孝和夫人、倪昭仪等，禾熙也是被冷落了的，傅才人呢，入宫以来就没有侍寝过。皇帝一心宠爱曦嫔，倒忘了妃嫔是贤德最重要。”
傅才人急忙起身跪下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恩宠。”
太后吩咐周姑姑扶她起来，道：“哀家哪里是这个意思。傅将军是个可塑之才，皇帝偏偏沉迷于后宫，不理朝政。哀家只是想着皇帝哀家所出，是哀家的长子，虽不如允温那般得哀家喜欢，到底也是个不迂腐的，哪里知道竟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早早知道，哀家定不会让先帝立皇帝为太子。”
太后在先前裕乾一朝占尽风光，育有两子，女儿缘分尚且不足。太后长子乃是潇，次子瑾乃当今允温贤王。允温贤王时常入宫给太后请安，性子温和，年方十五，仅仅次我一岁。太后很喜欢这个次子，为了潇不疑心，才勉强给了贤王之位。允温未曾婚配，因为太后一心想要择一位好儿媳，但求淑女不求家世的。
我听闻太后如此恨铁不成钢，连忙上前一步跪下道：“皇上没有错，只是一时被蒙蔽了而已，还请太后不要迁怒于皇上。”
言下之意，错了的，是怜城了。
傅才人见我跪下，只得也跟着跪下，口中道：“太后可别气伤了身子。”
太后命我们起来，怒气消了一半，道：“哀家不过一时气极罢了，到难为你们如此为皇帝辩护。禾熙初入宫时也是个得宠的，怎么如今却如此黯淡。”
我咬咬唇，似是不愿意说，半晌才道：“是臣妾福薄又无能，实在无法为皇上分忧。”
傅才人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嘴：“太后是不知道，臣妾是亲眼看过一回的。绾姐姐待皇上是真的情深意重，哪里像曦嫔姐姐，只知道博得皇上宠爱。”
太后闻得此言眉头微皱，脸也随即绷紧了。
周姑姑见局势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太后要服药了，二位小主先告退吧。”
我与傅才人行了礼，便恭敬地退出了康宁宫。路上我只是叹息了一声，向着傅才人说：“你今日怎么这样莽撞，说了那些什么情深意重的话，若是太后起了疑心可怎么好。”
傅才人温和一笑道：“我只不过想要姐姐更得太后垂怜才是。真的，我也不希望姐姐太过于得宠，只是似乎姐姐若不得宠，便无法立足了，我才肯微微帮一帮姐姐。”
此言有些蹊跷，但我恍若未闻，只是道：“我已经打定主意孝敬太后，对于皇上的恩宠嘛，自然是圣恩浩荡些好，但也不会刻意争宠了。”
或许是错觉吧，我忽而觉得，傅才人的眉梢带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工夫而已。
次日太后懿旨下来，说是曦嫔秦氏不祥，不能近身侍奉君上，禁足两月，罚俸半年，无旨不能出钟雁宫。这对于正得宠的怜城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潇先前还为此亲自前往康宁宫询问太后，见太后不予理睬后，几日过去就不再追问了。此时正是诸妃争宠的好时机，总是被怜城压过一头的秀姚，也踏上了争宠的漫漫长路。
潇似乎也没有因着怜城的禁足太过忧伤，不过几日的工夫，似乎忘了此事似的。我愈发感到潇的凉薄，惋惜怜城的苦命。这一失宠，不知今后再要夺宠有多么难呢。
几日后潇来了我的袭月轩用晚膳。
“近日都是芷嫔伴朕左右，只是芷嫔过于娇媚，朕倒也腻歪了。还是你清新淡雅，怎样都不会腻的。”自从之前失宠，我与潇之间那些昔日的称呼也随风飘散。他再也不会温和地唤我“天眸”，我在与他独处时也只是恭敬地唤他“皇上”。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芷嫔姐姐平日里很是娇柔么？臣妾还以为芷嫔姐姐凌厉是京妃娘娘第二呢。”
“怎么，芷嫔在人前一直都是狠辣的么。”潇眉头皱了皱，道。
“臣妾失言了。芷嫔姐姐在臣妾等面前一向都是傲然的，看来再怎样刚强的女子，在夫君面前也是娇柔如水的。”我顺水推舟道。
潇有些嫌弃地：“夫君？朕何曾是芷嫔的夫君。难道芷嫔一直都自认为是朕的妻子吗？”
“芷嫔姐姐自然不敢了。只是后宫妃嫔哪一个不希望皇上能拿自己当妻子看待的，就连臣妾也不例外。芷嫔姐姐乃皇上宠妃，自然更是以皇上爱妻自居。这也怪不得芷嫔姐姐——先前秦妹妹得宠时，芷嫔姐姐与秦妹妹关系就不好，如此奚落虽过分，但也是不能避免的。”我温柔地看着潇。
潇微微变色，道：“以朕爱妻的身份自居？！芷嫔如何敢。”
我淡然笑道：“芷嫔姐姐也是太过于爱重皇上才至此。试问后宫诸妃，没有一个不爱重皇上的。”
潇似乎有些感动，半晌道：“朕最近……为了曦嫔，为了芷嫔有些冷落你，你也受委屈了。”
“皇上关怀，臣妾哪里受了委屈。何况为了皇上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我眉眼盈盈，面不改色道。
只是，他的眼里到底还是有一丝歉疚的。若没有这一缕不易察觉的歉疚，恐怕我在宫中真的要消磨过一生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