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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亲(1/1)

    八点差五分,林晓美到了单位,她的位置在办公大厅的最角落里,这里通风不佳,光线也不好。

    林晓美的工作,是核对员。这是一个很让人奇怪的岗位,很多公司并没有这样的岗位设置,但在这个公司里,如果手里有需要校对的稿子或数据,便可以交给林晓美。

    在这里,林晓美是安静而随和的。公司活动,她总是参加,从不迟到,也不早退。有同事结婚,她早早出了份子钱,只是,很多时候,她都把自己安排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从不主动倡议活动,也不邀请别人和自己同行。她永远是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闲时,她也不逛街,只在换季时到商场买必要的衣物。在公司里,她就象是一棵安静的植物,你平时想不起来,一旦等你想起,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

    早会完毕,林晓美的工作也多起来,“晓美,帮我核对一下这份合同”,“晓美,帮我核一下这张表格”,“晓美,文件帮忙校一下”。不一会儿,晓美的案头堆了不少文件。

    林晓美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表情,打开一份文件,细细核对起来,不时拿铅笔注记一下不对的地方。整个上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工作着,偶尔喝一点水。中午公司有自助餐,林晓美常常是默默地拿一点少少的素菜和米饭,吃完便回工作间,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有点迷离。大家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安静。

    下午工作依旧。她从来不觉得厌倦,眼睛看累了,便看看远处的窗外,或者看看公司里摆放的那些花花草草,很多时候,她都能看到简宁,白衬衫,蓝牛仔裤的简宁,对着她微笑着,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林晓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孤单过,她的简宁,总是时时记得陪着她的。

    临近下班,她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明天回宁。

    林晓美微微笑了笑,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随着人流走出了公司大门。她要去菜场买些菜。明天多了一个人吃饭,不能象以前那样简单了。

    今天是休息天,纪江美美睡了个好觉。起床时,才发现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T恤和裤子。

    衣服是蓝白条的,裤子是米色的,也不知是母亲的主意还是请教了哪个高参买的,这些年来,他只钟情于穿白色的衣服和蓝色的牛仔裤。

    为了今天的这次相亲,母亲已经在他耳朵边唠叨了一个星期了,甚至如果再不去,母亲就将以绝食来威胁他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去见见,反正就是见见,也没有规定见了就一定要娶。

    他起身,穿上新衣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宽肩,细腰,大长腿,脸上二道浓眉,眼睛大而有神,如果再对着镜子笑一笑,还真是蛮帅的呢。

    走到外间,母亲满意地起身去厨房端来了早餐。

    母子二人的生活是很简单的,早餐几乎多年未变。昨晚剩下的饭煮的水泡饭,一碟酱菜,再加一个煮鸡蛋,便是全部的内容了。

    吃完早餐才九点,离相亲时间还差半个小时,从家里到海之星咖啡馆一共五站,今天天气凉爽,他打算早点出门,步行过去。母亲相当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半天,才让他出了门。

    宁城是个小城市,但小并不意味着封闭和落后。这里离国际大都市上海仅一百多公里,开车也就个把小时的事,那些呆腻了大小海的人,便常来这里享受小城安然宁静的生活,顺便也在这里开些情调十足的小咖啡馆,味道绝佳的私房菜馆什么的,这使得宁城的居民也跟上了大上海的生活时尚,海之星咖啡便是这样一处时尚而又私密的所在。

    到海之星门口时,纪江抬手看了看表,九点半差五分,刚好。服务员殷勤地为他开了门,他进去后扫了一眼里面,第一印象是这里空荡荡的,这是意料中的事,没有多少人会在这个点来泡咖啡馆的。然后,眼光便扫到了靠窗的位置有一位身穿浅绿色连衣裙的姑娘,这让他稍微有点意外。按他以往的相亲经验来看,姑娘都是擅长迟到的,这位似乎例外。

    他向着那个姑娘走过去,姑娘显然也发现了他,正盯着他手里的杂志看,那是他按要求拿的一本《演讲与口才》。

    “你好”,二人似乎都确认了对方,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问候。这让纪江又觉得有点意外,以往总是他先开口的。

    侍者过来,纪江看到姑娘面前已经有了一杯咖啡,便为自己也点了一杯,姑娘微笑着看着他,他这才发现这姑娘长得相当漂亮,瓜子脸,略微有点上翘的杏核眼,双眼皮很深,鼻梁小巧而挺直,嘴巴单看略显大一点,但配着她那张脸却显得恰到好处。

    姑娘很大方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便直接问纪江:“你在邮局工作,现在寄信的人还多吗?”

    “不多了,有时候,一个邮筒只有一二封信的时候也有”纪江老实回答。

    “我有时候很好奇,现在还有哪些人还在写信呢?难道真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姑娘问。

    “那倒也不尽然”纪江一下子放松了,这个姑娘挺解人意,谈工作,总能使人放松一些。

    纪江便随意和她攀谈起来,二人似乎谁也没有把它当成是一次相亲,只当是朋友聚会。他们转而聊到了最近的电影,喜欢听的歌,喜欢看的书之类的,不知不觉中,一个钟头便过去了。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给他们续杯,二人几乎都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喝完了杯里的咖啡,做起身前的整理。

    纪江很自然地掏出钱包让服务员结帐,谁知姑娘也掏出了钱包,对着他说:AA吧。他一愣,这些年来,他相亲无数,还没有碰到过结帐时要跟他AA的,他不禁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了。出了门,二人挥手告别,谁也没有想过留下再次联系的方式,二人都明白,他们就是完成别人导演的一场戏,戏演完了,剩下的便是各奔东西了。

    纪江今天心情很好,如果相亲都能象今天这样轻松自在,多相几次倒也无妨。他依然没有坐车,咖啡的兴奋作用正在延续,他还是想在这大马路上走走。

    不远处,便是解放路和胜利路交叉的十字路口了,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间新闻报导这个路口出了一个重大车祸,一辆闯入城里的大货车将一个等在斑马线上的年轻人压死了,他在为小伙子可惜的同时,便想着过去看看那边那个老邮筒不知怎么样了。这些年来,纪江觉得它倒是更象他的一个朋友了。

    人来人往的路口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小城的生活并未因为昨日的一场车祸而改变,老邮筒也依然站在那里,昨日的一切没有在这里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在正对着这个老邮筒的一间店面门口,纪江看到了那个姑娘,就是那个年年往邮筒里放香囊的姑娘,这一次,她穿了一套娇嫩的桃红色的套装,式样略显得有点陈旧,不过,还是相当合身的。这个姑娘正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个邮筒直直地看着。

    纪江放缓了脚步,心里纳闷,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呢?隔着七八米远,姑娘手里似乎攥着什么,难道她今天是来放香囊的?不对啊,这几年来,她只在端午这天才放啊?纪江糊涂了,他只能走得磨蹭一点,以便能多观察一下这个姑娘。

    就在他走到离姑娘只有二三米远时,姑娘身体动了,只见她慢慢地走近老邮筒,停了一停,嘴里似乎喃喃地在说些什么,一抬手,把手里的一样东西塞进了邮筒里。然后,只见姑娘一个转身,快速朝着马路走去。纪江心里一惊,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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