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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日(1/1)

    宁城市外有座居云山,山脚下有数重农家小院,这些小院子一律白墙红瓦,门前一片小小院子,种着些当季菜蔬,有些院子也养着两只鸡,一只看门的黄狗。

    张书达的小院便坐落在这里。二年前,他从省立精神病院退休,谢绝了医院的高薪挽留,回到了家乡,从乡民手里买下了现在这个小院,一边想完成他在职时未完成的一些病例研究,一边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居生活。

    时值盛夏,早起便听见蝉儿鸣叫个不停。好在这里气温比市区要低上好几度,又有习习山风不时吹来,故日子依然过得十分舒适。

    张书达起来后照例在院中打了一套太极,然后,和老伴用了简单的早餐,便是回书房,整理病例。他虽然退休,但还在担任着一个研究所的顾问,他们定期进行一些疑难病例讨论。这些天,他正在准备这次要讨论的病例。这个病例,他已经追踪了好几年,是资料最完整,也是最有争议的一个病例。

    张医生从医三十余年,见过形形**的病人,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病例,这个病人把自己严严实实围在过去的世界里,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他目前最迫切要做的,便是在这个包围圈上开一个门,让她完全释放出过去,走向未来。

    早上九点,李少明亲自开车,身边坐着林晓美,每次去张医生家,李少明都是自己开车,小唐则在宁城随意逛逛,李少明觉得这是自己和晓美的秘密,并不想让小唐知道。

    张医生已经在诊室里静静地坐着了。他对晓美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在三院的治疗也是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退休医生,他有着严格的执业操守,不干预同行对晓美的诊治,只是在一边静观疗效。晓美出院后,继续象以前一样在他这儿定期就诊,而他,也依然如以往一样,以无比的耐心想方设法地为晓美治疗,想竭力为这个姑娘开启一条正常的生活道路。

    今天的诊所里布置得格外温暖,灯光柔和,放着轻轻的若有若无的轻音乐,茶香袅袅,二人进去后,张医生便请二人品茶,然后,开始了随意的交谈。事实上,这看似随意的交谈其实都是张医生精心设计过的。无论从哪一个话题,只要晓美愿意,都可以进入过去,并引出回忆。

    可是,这次,所有的人都失望了,无论张医生如何诱导,如何暗示,林晓美都是一言不发。她的世界似乎是铜墙铁壁筑就的,让人根本找不到入口。

    他们只能失望而归。

    张医生征求他们的同意,他要将这个病历带到研究所的例会上讨论,以便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李少明的公司里,公司正在进行常务例会,直到夜色四起时会议才结束,蔡薇整理了一下资料走出了会议室。

    李少明今天早上到公司转了一下就走了,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蔡薇向着总经理室看了一眼,里面一片黑暗,看来,还没有回来。蔡薇有点小小的失落。她无精打采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

    前台的小妹正在收拾桌面,一大束粉色的百合放在桌面上,娇艳欲滴。“这花真漂亮”蔡薇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前台的小妹也说了句,是啊,真漂亮,李总让订的,说是一会儿来取。李少明让订的,不知今晚是哪个女人有福得到这束花呢?蔡薇心里有点酸酸地想着:“一定是林晓美吧。”这段时间来,公司里人已经将林晓美当成未来的老板娘了。

    进电梯时,蔡薇和一个正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差点撞上,二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少明的司机小唐,小唐不好意思地冲蔡薇直抱拳,“对不起啊,蔡经理,差点撞了您,李总让我上来拿花的。”“没事,没事,你快去吧,我摁着电梯,等你”蔡薇说着走进了电梯。小唐说了声“谢谢”立刻冲刺般地向前台跑去,一会儿便抱着花进了电梯,花束遮住了他的脸,只听得他的花丛里说“蔡经理,多谢你了。”

    出了公司大门,蔡薇发现李少明的车正静静地等在哪里,小唐小心地将花束放到了副驾驶座上,那边的李少明已经看到了蔡薇,他摇下了车窗,对着蔡薇说:“蔡薇,上车吧,捎你一程。”“没事,我可以打车走的”“顺路的,上来吧。”李少明知道蔡薇的住处,蔡薇也没有推辞,这个点是打车高峰,叫个车还真是不容易的”

    进了车后座,整个车子里都弥漫着花香。蔡薇开玩笑地说:“这么漂亮的花,李总可是要送女朋友。”

    “啊,是送林晓美的,她今天生日”李少明毫不掩饰地说。

    “晓美姐真是好福气”蔡薇由衷地说。她是真心羡慕林晓美。

    “你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你男朋友一定会送你更漂亮的花”李少明开玩笑地说着。

    蔡薇心里一震,男朋友,她的男朋友,那个她曾经想托付终身的人现在正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城市不知做着什么呢,古人云贫贱不能移,殊不知几把美金就如快刀割断了二人之间所有的情谊。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哦,对不起,蔡薇,我不是有意的”前排的李少明对着忽然沉默了的蔡薇,想起了她的负心的男友,于是,马上表示了谦意。

    “没事,李总,都过去了”蔡薇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换成了欢快的语调说:“替我祝晓美姐生日快乐。”

    西亚西餐厅,烛光摇曳,凉气袭人,李少明和林晓美相对而坐。每年的这一天,李少明都会在这里请林晓美,算起来,这该是第四次了吧。

    李少明不知道是该感谢晓美的病,还是该诅咒。如是不是因为病,晓美一定不会相信他拙劣的谎言,可是,病中的她居然相信,是简宁无法及时赶回,所以请李少明代为请客。当然,饭后那束花一定得说是简宁买的,不然,晓美会起疑心的。

    吃完饭,他们步行回家。今晚难得凉风习习,路上的大多是年轻的情侣,或牵手而行,或相偎细语,路边的柳枝在风中飘摇,林晓美长发及肩,一身浅蓝色的及膝裙衬着她的身段更加苗条,时光,在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止步不前了。

    李少明走在她的身旁,闻着林晓美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校园,那个春天的夜晚,也是这样一条柳枝飘摇的校园小路,他向晓美表达了他的爱慕,可惜那一晚,晓美婉拒了她。现在,晓美走在他的身边,依然身材纤细,长发飘飘,往日似乎真的回来了,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似乎就是为了这样一刻,能和她再次走在这样的夜色里。

    李少明伸出一只手出,情不自禁地想把林晓美揽入怀中。可是,林晓美似乎受了惊吓般地往边上一跳,李少明赶紧收回了手,自我解嘲说:“有根柳条,我帮你拿拿开。”“真的”,林晓美将信将疑,“当然是真的,你看”,李少明一挥正挡在他手边的一枝细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以为……”林晓美脸上泛起了红晕,她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李少明是简宁的好朋友,肯定不会做刚才那样的事,一定是自己想歪了。

    二人依旧并肩走着,在别人看来,一定是很般配的一对,男的健壮结实,女的娇小玲珑,可是,谁也不知道李少明的心,无比悲伤,这么多年了,自己永远走不进她的心里,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自己都只是一个朋友,这个美丽的女人,什么时候能走出自已构建的理想塔呢。但愿苍天可怜,这个时间不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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