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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转机(1/1)

    斑马线前红灯亮起,简宁规规矩矩地停下车,在人行道边等侯通行。身边有几个胆大的,趁着交警不注意,还在偷偷地往前冲。

    这时的交警正在对付一辆加长的大货车,它居然轰隆轰隆地开进了城里,这个城里道路窄小,是不允许大货车进入的,看来又是一个不知从哪条小路钻进来的外地司机,交警吹起了哨子,扬起了手示意大货车停车,谁知大货车疯了一样一个急转,车尾扫过等红绿灯的人群,在一片惊呼声中,惨剧瞬间形成。

    一人死亡,三人重伤,这个小城还少有如此重大的事故。

    这天,正是传统的端午佳节。

    那天的晓美穿了一身桃红色连衣裙,正沉浸在喜悦中。她马上要成为简宁合法的妻子,他们约定,下班后要去林记吃一顿以示庆祝。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当她到达时,看到的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简宁已是血肉模糊,唯有大大的眼睛睁着,疑惑地望着天空,似乎在责问苍天无数个“为什么?”

    次日,宁城的大小报纸都登载了这个重大交通事故,死者男性,二十三岁,某单位员工。

    从此以后,这个十字路口,成了林晓美心里永远的痛。她一次次来到这里,试图让时光倒流以阻止那天的悲剧。她就站在这个墨绿色的邮筒边,一遍遍想象当时的场景,久久不愿离开。

    也许是上苍开眼,那一天,她竞然看见简宁来了,穿着白衬衣,牛仔裤,顶着一头刚洗过的湿漉漉的头发,他在对着她微笑,嘱咐她要好好生活。自那以后,她开始安心上班,她知道简宁依然在这里守着她。她会在这里默默地向简宁诉说心事,然后,安安心心地去上班。

    她把那年精心绣的一个香囊放进了邮筒,以后,每年她都会绣一个,把自己所有的思念绣进这个小小的锦囊里,在端午的那天放进邮筒,她相信,他的简宁一定能收到并读懂它们的。

    张医生的故事讲完了,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林晓美对着茶几上的香囊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地叫着简宁,简宁,你回来啊。

    一个小时以后,林晓美终于止住了哭,李少明递给了她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毛巾。在晓美擦完脸抬起头来的时候,李少明心里一喜,因为他看到了晓美的眼神,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住的眼神,那个眼神不再空洞无物,而是盛满了悲哀。张医生和李少明交换了一下目光,二人如释重负,叹出了一口气。

    林晓美,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城堡。

    当天晚上,纪江赶回了家,而李少明和晓美则留在张医生家,因为还需要继续观察一下晓美的反应。

    晚饭后,李少明和晓美在山间小路上散步。十月的夜,微风清凉,秋虫呢喃。这里的天似乎比城里的更高,星星也似乎比城里的更多,更亮。

    晓美一路无语,看着她薄薄衬衣下外瘦削的肩膀,李少明有点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残酷了?早知道清醒后的晓美如此痛苦,还不如就让她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呢!

    山里奉行早睡早起,不到九点,居然家家小院都黑了灯,二人赶紧结束散步,各回房间。这一夜,二人注定无眠。

    “喔,喔喔”,天色微明,院中司晨的大公鸡便尽忠职守地开始工作了,农家小院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早餐是真正的农家风味。土鸡蛋,自家发的千层糕,小米粥,煮玉米,许是食物新鲜,抑或是心情大好,李少明吃下了二个鸡蛋,一大块糕,还喝了二碗粥,吃完了还直夸好吃,把师母高兴得合不扰嘴。

    林晓美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依然是脸色苍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她的无眠长夜。在师母耐心的劝说下,晓美勉强吃下了一小碗小米粥。

    早餐后稍事休息,张医生对晓美进行了疗效评估,问了晓美几个事先设计好的问题,结果令张医生相当满意。整整四年的诊疗,现在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还有什么能令一个医生更加高兴呢!

    带上还需服用的药物,张医生又叮嘱了李少明一番话后,二人便踏上了回程。

    回家后的晓美,明显变样了,她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但她步行的路线改了,特意绕开了那个十字路口。那个曾寄托着她所有希望的十字路口,那个承载她无数相思的老邮筒,现在成了她心头的痛。走过一次,便如同揭开一块刚结痂的伤疤,总让她伤得鲜血淋漓。她再也不敢经过这里了。

    下班回家后,她便是不停地做家务。将厨房里所有的锅盆擦了一遍又一遍,将卫生间的磁砖用软毛刷子刷得雪亮雪亮。床单、被套、窗帘全部拆洗一遍,最后便是半跪着擦地,直到家里的地板即使用白毛巾都抹不出来一丝灰。累到无力时,她便一个人呆呆地坐着,面对着简宁的相片。相片里的简宁白衬衣,蓝牛仔裤,活在永远的二十三岁。

    李少明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和前面的四年相比,他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他有足够的耐心陪他度过。

    纪江的学习生活在继续着。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路步外,其余时间他几乎足不出户,成了一个真正的宅男。唯一和外界的交流便是和李建通通电话。他把学习中遇到的问题都记在纸条上,定期向李建请教。李建虽然很忙,但对纪江的问题从不马虎,总是尽可能详细地讲解给他听。一段时间以后,纪江觉得自己进步很快,对学习的兴趣也更大了。

    休息时间里,他依然会想起晓美,想起她那双哀怨美丽的大眼睛,想起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他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这个姑娘。但他更明白李少明是一个比他更高尚的男人,只有真正的爱才能做到四年如一日的不离不弃。李少明是一个值得晓美托付终身的男人,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退出,给他们祝福。

    当纪江把自己埋身于那些厚厚的书堆里苦读时,他没有想到,在宁城,居然有一个人正在为他安排相亲。

    这天上午九点,纪江正在读最难懂的海商法,他一字一句地读着书中的内容:“海上特殊风险产生的社会关系。如共同海损中有关各方分摊与补偿的关系,海事赔偿责任限制中的船舶所有人与各债权人之间的关系等。”对于一个生活在内陆小城的人来说,那些大海上的事离自己实在是太遥远了。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纪江很是惊讶,这个家里,除了偶尔会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外,几乎静得象无人居住一样,会有谁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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