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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纨绔(1/1)

    钟景缓缓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仍身处火海之中。他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旋即自嘲地苦笑。

    或许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归宿吧。

    一月前

    广陵能说的上是淮南道上最为繁华的城市,渔耕兴盛、商贾穿行,而钟景正是生长于这样一个富饶之地的公子哥。此时的钟景年方十八,正是男儿应出门闯荡或科考扬名的大好年华,却怎想他志在玩乐,毫无进取之心。

    钟景每日的生活就是带着一群仆人四处游荡,穿梭于市间,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便顺手摸走几个;见着美味的瓜果拿起便啃;若有姿色尚佳的良家闺女那就再好不过,摸摸小脸、捏捏玉手早已是屡见不鲜了。百姓们却只是有苦难言,那当着节度使的爹在背后撑着,谁又敢惹这魔头呢。

    平民们有怨在心,而钟景的父亲又何尝不是怒火埂于心头,身任淮南道节度使多年,为这片地区的繁盛竭尽心力,年岁四十那年,本以为老来得子是上天眷顾,还特地给孩子取名为景,字羲和。料想着能够像日光一样为自己家中带来更光辉的未来,却不曾想过,竟是祸星降世。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母亲、妻子对于这么一个小娃子疼爱至极,而他又因为时常因公在外疏于管教,导致孩子越发的蛮横骄纵;自己真正有空能教训他的时候,这魔头早已摸清了家人的路数,不等他招呼上手,就已经躲藏到娘亲身后,“钟泽!你敢!”这四个字是他这几年听妻子说的最多的话了,只叫人哭笑不得,有气难发。

    “公子又在外惹事了,怕是要闹出人命了……”这一日午后,钟泽刚刚处理完手中的公事,方要歇息一会儿,却又听得房门外远远传来的仆人的叫喊声。不消几瞬,那仆人便慌张冲进房,匆匆行下一礼,又急着说道:“钟公,公子午间在市中闲逛,正逢那孙老翁家的小娘子出来摆摊卖糕点。钟公你也知晓,那小娘子生得丽质,公子是垂涎已久,今日逢着大好天气,公子心情大喜,便不由得上前调戏两句。怎料后至的孙老翁出言不逊,便产生了口角,公子心中不悦,就让手下几人教训教训他,谁知道那孙老翁身子骨太弱,才碰了两下就……”

    “够了!备马!”钟泽皱眉,不听仆人说完缘由始终就大声呵斥。自己这儿子是越发的不像话,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过去了,今日却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谁能想到他日后还会干出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母亲、妻子如何呵护,他当下都得狠狠惩戒钟景一番。“唤几个身强体壮的,随我去市上看看!”语毕,钟泽就大步走到府外,翻身上马,向市上行去。

    再说市上,钟景已经摸上孙家小娘子的纤手:“你说你父亲怎就这等固执,要早同意将你托付于我,又怎会受此皮肉之苦。”边说着还便嫌弃地看着躺倒在地,浑身伤口的孙老翁,他是越看越生气,啐了一口:“呸,你这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我还能亏待你家闺女不成。今天这顿只是轻的,你以后嘴上再不干净点,看我不带人把你嘴给撕了。”

    孙家小娘子低着头,皓齿咬着朱唇,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珠。她不断的用余光观察着父亲的状况,黛眉微蹙,似是在做着些挣扎。忽的,她抬起头直视向钟景,眼神中尽是决然之意:“你若是将我父亲医好,我…我…就依了你。”

    “你说你还在倔些什么……”钟景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真正理清了这句话后旋即大笑:“好!好!你跟着我,我保证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须每天跟着你这穷苦的父亲起早贪黑,都伤了你这美貌佳颜。”

    忘我欢心的钟景并没有意识到有阴影向自己遮盖而来,等他察觉到周围突然寂静下来的时候,剧痛已经在他的后背蔓延开来,本就从小缺乏运动的他根本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熟悉的榻上,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只有背上传来的疼痛还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在集市上的确挨了下毒打。

    “嘶——”钟景想撑起身来却根本使不上力,啪的一声又趴倒在睡榻之上,“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剥了他的皮!陈英,陈英!”总这么瘫在床上实在难忍,见着四下无人,钟景攒足力气用力喊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

    不多时,便有一人跑进屋来,若是细看,便能认出是之前向钟泽报信的仆人。此时的他早没有了先前的慌张神色,他打量了一眼龇牙咧嘴的钟景,眉眼中露着一丝嘲笑,只是在钟景望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收起讥讽的嘴脸,低着头作了一揖。“公子,唤我何事?”

    “你刚刚可看清是谁在背后暗算于我!好大的胆子,怕是不知我乃节度使之子?”钟景恨恨地咬着牙,瞪着陈英,就好像刚刚是他毒打了自己一般。

    陈英急忙摇头,别看着眼前这魔头弱不禁风,但真要被他记恨上,那后半生恐怕都过不痛快,这误会可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他依旧低着头,耳尖微动、眼珠一转,却是反问着:“公子,要是您抓着那人,该当如何呀?”

    听闻此言,钟景霎时没有了疼痛带给他的忧愁,眯着眼睛大笑起来,就好像伤他那人已经被他擒住百般蹂躏,“哈哈哈,那还用说,他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定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先把他衣物卸尽没入水中,再用绳索绑住双手快马牵引,等到他浑身伤口之时撒上细盐,最后扔去喂狗。啧啧啧,想想就舒心啊。”

    “哼!”钟景还没在臆想中沉迷够,门口熟悉的冷笑已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他害怕地转过头,发现父亲钟泽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房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器。不等他多言,钟泽已将碗器掷于地,在陈英脚边粉碎开来,“陈英,去将我的鞭子取来,我今日必要收拾这逆子不成!”

    钟景方才醒悟,先前在市集上,正是父亲一记马鞭挥在自己身上,也定是父亲遣人将自己送回府中。而刚刚自己说出那番言辞,定是对父亲的极大不敬,父亲本就对自己心怀不满,若今日真被父亲毒打一顿,照自己这体格,别说一两天了,怕是一两个月都出不了门了。钟景打了个寒颤,顾不得自己还未穿着妥当,也不在乎背后传来的阵阵疼痛,翻下床,踏上鞋履,疯一样地推开转身应允的陈英,趁着父亲还没反应过来冲出了屋外。

    “娘!娘!救我!”钟景屋子离母亲房屋并不远,求救也不是头一次了,对他来说真的是轻车熟路,周围的佣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只是今朝不同以往,钟泽是铁了心要惩戒他,他还没来得及迈进母亲屋内,熟悉的剧痛再度传来,不等他有所反应,第二记鞭子再度袭来,直将他抽倒在地。

    “夫君!你这是为何!”听着屋外的声音,一位妇人移步出来,看到眼前场景,冲着钟泽尖声叫道。钟泽皱眉,瞪了妇人一眼,便又是一鞭打在钟景腿上。

    妇人脸色巨变,忙向身边女婢交代,“菱儿,快去请老夫人来,不然景儿的命怕是不保了。”女婢听罢急急跑去,妇人略整罗裳,傲然向着钟泽走去,“夫君,景儿这是犯了什么错误,竟惹得你如此动怒,下此狠手?”

    “犯错?景儿没犯错!错的是我,弄了这么个欺侮民女、害人性命、对父不敬的玩意儿!”钟泽对妇人视若无睹,用力地在地面上抽了一记,惊得妇人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夫君,错在我!要惩戒景儿的话,你先惩戒我吧!都怨我平日碍了你的管教,让景儿至此地步。”妇人闻言,顿觉此事严重,钟泽定然动了真火,也顾不得自身仪容,扑倒在了钟景身上,希望能够用这多年来的秦晋情意让钟泽稍稍消气,不再鞭打钟景。

    怎料钟泽见她这样,心中更加添堵,平日里就因为娘子和老母亲相护,导致钟景万般无赖,如今险酿惨剧,她还如此难缠,更给他的心火增上了一把柴。当下,钟泽也不管周围的佣人几多,挥鞭打在了妇人肩上。

    妇人被这一鞭打的懵在原地,被这疼痛激的泪水涌出,也体会到了景儿刚刚到底受了些什么折磨,仇怨地看着钟泽,歇斯底里道:“钟泽!你竟敢……这么多年来这是你第一次打我!我们母子俩犯了什么错你要对我们这样!我就说你担任节度使之后,对我愈加冷淡了,干脆休了我,打死我们娘儿俩好了!”

    钟泽被气的嘴唇颤动,还不及再说些什么,就听着木杖击地的响声伴随一阵脚步声慢慢接近。

    “泽儿,自你任节度使之后是越发暴戾了,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要惩戒一下我这为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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