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也朝那紫衣男子望去,只隐约瞧见那人就站在聘仪对面,面色冷峻地望着一片狼藉的长街,随即闪身离开。
聘仪还在和船家认真说话,大约是没有看到那个男子,也不曾注意这边喧闹。
顾渚一见庆云走近,便佯装抱怨,“你就在一旁看,也不上来帮衬我。”
庆云说,“你游刃有余,何须我来画蛇添足,坏你一剑退敌的名声。”
再听一旁的商贾议论,那群蛮人大抵是东洋大海里的海盗,穷极了便登岸来城里烧杀抢掠,取一点吃食用度。
“时常来滋扰百姓吗?”庆云问说。
商贾答说,“常来还了得,数年才见一次,也是海里天气恶劣,难以度日了才来抢的。”
庆云任有疑惑,追问说,“从前来时也耳带金环,用这些兵器?”
商贾想了一下说,“时日太久记不清了,若带得起金耳环,又何须来抢。”
顾渚拾起被砍断的半截铁棒,端详片刻说,“这物件用的是上乘玄铁。”
商贾闻言也觉得怪异,想不出别的可能来,揣测说,“大约是他们看重兵器,有一两件好的也不必奇怪。”
顾渚将那铁棒放到商贾面前,那商贾见了脸上明显地抽了一下,嘴里喃喃,“这可是贵重东西,雕的图腾精致,材质也厚重,我可从未见过。”
庆云再问,“海上盗贼所用的可是这样的武器?”
商贾顿时觉得事情蹊跷,唯恐引火烧身,推说不知便走开了。
南乡听罢,见庆云同顾渚两人面面相觑,脸色异常,也觉得事态严重,开口说,“表哥是遇上事了?”
“大约就是不巧遇到盗贼了,”顾渚宽慰说,“吓退了自然不敢再来,不妨事的。”
南乡觉得事态严重,两人又闪烁其辞,心内疑虑更深。她不便多问,也再无兴致留连闹市,早早回了住处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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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入夜后,庆云同顾渚在客栈饮酒谈说。
两人话题严肃,谈得郑重,也不顾及明日要出海,直到仆从都睡去还在秉烛夜话。
深夜更声起,顾渚起身要去查看客栈的门是否关严,往外探头看去,见到聘仪长裙飘散,抱着孩子从冷夜寒幕中珊珊走来。
他惊了一下,即刻开了门,去迎聘仪,“夫人这么晚才回来。”
聘仪悠悠地看了顾渚一眼,淡淡应声,便走进客栈。
庆云方才发觉竟不知聘仪未归,寒暄说,“听闻方才街上有蛮人抢掠,可伤到了?”
“不曾遇见,”聘仪话锋一转说,“孩子好像着凉了,恐明日不能早起,要晚些登船出海。”
“无碍,”庆云说,“明日待孩子醒了再出发便是。”
聘仪听庆云应准,微微歉笑,施然离去。
顾渚关严了门户,查验完窗栏之后,回首却见庆云灭了灯,仍坐在暗处,颓然地低着头,便走上前去,“怎么了,还不回房?”
庆云回过神来说,“就回,”说完,克制却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声,颤颤地起了身,步上黑色的走廊。
他们,都在疲惫地维持体面,掩饰起苦衷和悲伤,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