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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章 私款曲(1/1)

    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梼杌也一般的碰见了对子,便是麒麟。有那梼杌扑人撕咬,也就有那麒麟躲在暗处叫它看不见的。如今青子衿竟养着一只麒麟,旦只要安坐其项背,就能随它一起隐了身,人兽均不得见,于保命一项上有极大的裨益。

    浮黎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青子衿不过百万年岁上下而已。自己虚长她几岁,于这驯养灵兽一事上却是一窍不通的,从前大师父也没教过这些。若是有了那野性脾气都伺候不起的,浮黎的习惯便是上去宰了炖锅子,什么疾行隐身都不指望,总之拿来下酒菜是极好的。

    殊不知她是童子之身,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法力均从娘胎里带出,后来从没有长进过,虽领悟得快,花拳绣腿与梼杌斗法也仅能勉强对付一只,有了麒麟才保无虞。

    青子衿一派温和淡然的样子,说是带他来看看,也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毫无夸耀之意。她从小布包袱里抓出几块生红的鲸鲨肉,慢慢走近麒麟,又细又白的手臂高高举了起来,要给麒麟喂食,那麒麟也配合地把头往下低,嗷呜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吞了,几乎不曾把她的手臂咬下来,看得人心惊,又忍不住要为她拍手叫好。

    “想必那日的烛龙你也是有办法降服的?”

    “二姐那法子,是用灵力携了意念悉数灌进烛龙的锯角,使仙的意念从锯角流进烛龙的脑子,暂且让那蠢物臣服,意念强的人,即便没有多高强的灵力,也办得到。

    但过了十年,等先前灌进去的意念消散后,就要重新再灌一次,否则烛龙就会飞走。这办法是太子哥哥小时候从古籍上看来的,兄弟姐妹都知道。只是……”

    那天大家都作袖手旁观,她也不敢上场,小丫头没言语,似是愧于再提。

    浮黎心领神会,并不怪她。若是那日,她没得玉帝旨令擅自救场,恐怕如今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那日你一人走在仙族队伍最后,没看仔细的,会以为你是个丫鬟。”

    青子衿像是被提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顿时沉下脸。不得父皇喜欢的公主,虽有个生母在世,却是见识卑贱,懦弱无能的生母。

    她本就是自卑的。当下并不去想这人怎好口无遮拦,随便揭人伤疤短处,只想到浮黎说的是事实罢了,于是愈发郁结,低着头一声不吭走了。

    “这就走了?”浮黎立马跟上去。

    “怎么不说话?”于男女一事上,他是个神经粗条。更遑论是天之骄子,自有无数莺燕贴将上来的,哪里需要去哄女人。倒是有哄过...他一面在身后跟着,一面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了她不快。

    可到底是经历过云雨温存,当即明白过来,方才说的话没个轻重,小姑娘当然伤心,于是百般道歉千般哄。

    “乖,不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你像个丫鬟。”他低头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不就是跟在队伍后面吗,以后我跟在你后面好不好?”虽还是面无表情,言语却十分温柔。

    “你不像丫鬟,我像丫鬟,你看这样行吗。”

    这话一出,青子衿扑哧一下破涕为笑,抬头看着他,娇嗔道:“真不害臊。”还挂着残泪的小脸上露出的笑,像是绵绵细雨后一触即开的出水芙蓉。

    只因些许像,从前的她,春桃秋菊,谦和清粲,晃过他的眼,又镌刻心头,再不愿舍了。

    他又回过神来问:“玉帝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说来话长,他不喜欢我也不是一两日了。我也不稀罕他。”小姑娘嘴硬,不愿承认伤心的,说到后来,声音扬了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我们这方去北边境还有好一段路,怎么不叫麒麟驮着去呢。”

    “杵着也是没事干,不如多走动。且麒麟平日休息足了,关键时才有力气驮人呢。又无性命之忧,何须累掯它?”

    果然是个心善的小丫头,宁可自己走,也不愿累着麒麟。

    “左右无事,不如你同我讲讲玉帝为什么不喜欢你吧,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当然是皇族亲贵,怎么不是亲生的?你再乱嚼舌根,看本公主剪了你。”

    她的话里是分明带了怒的,偏偏声音娇细,怎么听都像是小女孩跟父母撒娇要糖的语气,软糯可爱,直让人想把自己送到她手上与她随便剪了去。

    “那你说说,他怎的遣你来了这苦寒之地守界,也不多派几个人跟着,伤了难道不算他的?”

    “自古只有打在儿身,伤在娘心的,你可曾听过有伤在爹心的道理?”

    “儿子皮糙肉厚,教不好就打也没什么。女儿是水做的,岂有随意任之伤痛的?这世间有为父的这般愚毙粗鄙,不如趁早断了父女干系,要他作甚?”

    浮黎本不是性情中人,凡事谨慎思忖,权衡利弊,才做言行举止,犹似一只老狐狸长着雄狮的模样,如今这般口无遮拦,辱骂一国之君,全然不像平日作为。也不知是气愤到了极点顾不上掩饰,还是本就无意于掩饰了。

    青子衿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忽觉熨贴:

    “并非你说的这般不堪。你可晓得圣族的石微?”

    “儿时听师父提起过,九十万年前被后羿射下的。”

    “不错”青子衿点点头,“圣族拿到石微后不久,我就出生了,父皇未得石微,被圣主抢了彩头,又见我是个早产寤生的女胎,就尤为不喜,连连质问我娘,仙族皇子公主无一不是顺利诞下的,怎地如今就生出了这不详的妊产,是否腹胎中儿本就不详,阻隔了兴利之气,于是石微就跑到圣族那儿去了,本应出现在仙族的。”

    话说离恨天际,是圣族所统治的。九十余万年前,离恨天际之中的一个暗星头顶上出了十个太阳,所以那暗星干旱炽热,在长年累月的烤照下,大地几乎要裂开了。人们没有水喝,庄稼枯焦,暗星上的生灵几近绝迹。

    圣主不忍凡间遭此厄难,又得浮黎那踪迹诡秘的大师父指点,誓要布散兴利于天下,得石微,兴圣族,于是找了当年的商丘圣尊后羿下凡去射下多余的九个太阳。

    要不怎说圣主是个心眼明亮,识人透彻的帝王。当年后羿正值与仙界的大公主嫦娥私通款曲、情天孽海、干柴烈火之际,灵法陡增,恐怕整个圣界都无人能出其右,让他出马,去炸掉那九个太阳是最合适不过的。

    且后羿射箭百发百中,只需将法力悉数聚集于天弓,离得远远地就能射下九日,不必担心被轰炸的余波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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