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他喝住,停了脚,面面相觑。
陆三川将竹剑指向史乘龙,严肃道:“在他眼中,你们与蝼蚁无异!或生或死,他并无在意!你们亲眼所见,那位衣衫褴褛之人是怎么样死在他手下的!你们可见他流过一滴泪,叹过一声悲伤!”
三人互相对望着,举着的刀剑缓缓放下。
陆三川继续道:“你们若想进千行门,为何不自己努力,反要做这些损人利己之事!难道他人的性命果真如同草芥,无足轻重吗!”
三人中有一人弱弱地道:“我们...我们只是听龙哥说江湖的种种好,这才跟着他...其实,我父亲希望我能开家客栈。”
有一人道:“家父盼我考取状元。”
有一人道:“我爹只要我好好的。”
陆三川立时想起陆本炽的惨死,心下悲愤俱加,鼻酸眼红,忍不住大声呵斥道:“滚!”
三人吓了一跳,丢刀的丢刀,弃剑的弃剑,纷纷匆忙跑出门去。
陆三川自知失态,也将竹剑丢在一旁,抬手摸了一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也要出门而去。
史乘龙眼见大势已去,心有不甘,又有愤怨,躺在地上向着屋顶大叫道:“总有一天,老子会将你碎尸万段!”
陆三川不愿久留,径直出门,快步走出十丈之外,脚步才渐渐缓了下来,脑中回想着在客栈之内的种种,不禁有些后颈发凉:为何一个人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不仅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甚至连同伴安危也不顾及。他又想起自己的果断,庆幸又疑惑:我曾发誓不再动武,这几日却接连伤人,也罢,也罢,还是快些找到袁叔,从此安居于民巷。
当他抬起头,却已回到了街上,人来人往。方才大动了手脚,肚子有些空,他便将手伸入怀中取出酥饼,打开油纸却发现酥饼已碎成粉末。他想:许是方才与那人动手时动作过大而致。不过聊胜于无,他双手捧着油纸抬至嘴前,张嘴胡吃,全然不顾形象。
吃不过五口,眼前出现一只小酒坛。陆三川抬头望去,见是一衣着干净面目和善之人。那人态度温和,声音却是尤其粗狂:“小兄弟,如此狼吞虎咽难免噎住。这坛酒赠与你喝。”
陆三川的确口干,心中记着陆本炽教诲,不愿白受恩惠,便道:“多谢好意。我慢些吃便是,这坛酒还请自己留着吧。”
那人笑了一笑,将佩剑插入地砖缝隙之中,将左手提的烧鸡烧鹅牛肉等一并挂在剑柄上,而后横掌一切切去封坛,顾自饮下两口。有不少醇酒打在嘴周,沿着下巴脖颈流入衣内。他并不在意,满足地叹了一声,将酒坛重新向陆三川递去,“酒已开封,良时无几。小兄弟,你倘若再拒绝,辜负的可不仅仅是我的美意了。我心苦倒是无妨,这美酒却是万万辜负不得的。”
陆三川不曾饮酒,也知酒精误人,倘若多饮必定失了心智,到时能说的不能说的定一道说出口了。他便又摇了摇头。
那人稍有不悦,皱了双眉,将酒坛往陆三川胸口一撞,带着些许埋怨命令道:“为何不喝!喝!”
陆三川只好将酥饼重新包住放入怀中,双手捧住酒坛往嘴里倒了一小口,只觉喉咙又酸又辣,全无书中所说“百事尽除去,唯有诗与酒”的淋漓欢畅。
那人立刻转笑,哈哈大笑了几声,叫道:“小兄弟,滋味如何?这坛陈年女儿红可不便宜,但又如何!来,再多饮几口!”便伸手插入坛底一提,将酒往陆三川口内灌。
陆三川正恍惚,双臂不自觉地顺着酒坛上抬,嘴巴跟着张开,醇香美酒便咕噜咕噜往他口内倒去。虽大半都溢出口外,仍有不少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过不多时陆三川便已双眼朦胧迷迷糊糊,只觉天旋地转,耳旁不时传来那人的笑声,“哈哈哈,小兄弟,这酒滋味如何?”
陆三川脑袋晃悠着,身子也有些不稳,转了几转,含糊不清地答道:“好...好...”又过一会,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