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定有隐情。栾前辈,你可知其中缘由?”
栾为摇了摇头,盯着脚下的一片湿润,抬手摸过嘴周、脸颊,摸下满手残酒,只觉万分可惜,忙伸舌舔 净。
陆三川跟着袁启明下到酒窖之中,头脑忽有些昏沉,只好停下脚步扶住沿壁轻轻呻吟。袁启明闻声转头,虽双眉依旧紧皱,见陆三川眯眼抚额,忙伸手扶住陆三川,关切道:“川儿,这酒窖之中的确闷沉,初入酒窖难免气短。你若身体不适,便在此稍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陆三川喘过几口粗气,摇头将手收回,轻声道:“无碍,无碍,袁叔,我们走吧。”
袁启明便不再劝阻,只是减缓了步子。
待二人下了石阶,四周已是一片昏暗。袁启明取下挂在沿壁的火把,从怀中取出火褶,过了好一会才将火把点着。窖内空气不裕,火光不盛,只能带来些许明亮。
一丈之外便是一扇木门。
袁启明推门而入。此窖之中尽是酒坛,大小各异高矮不同,只留出正中一条三尺小道通向更深的一扇门。
二人快步往更深处走去,又推开一扇门,便见正中置着一张三尺高的泥桌,四周贴墙摆放的酒坛比外窖更小。
袁启明一见泥桌上摆放的一只酒坛,便想起魏无旗看似友好却深藏狡黠的笑脸,怒火腾而翻滚,忍不住飞踏两步冲上前,将酒坛连着泥桌砸得稀烂,而后转过身,大喝道:“川儿!今日起你便留在我身旁学尽我毕生本领,而后踏遍江湖!叫那些个倚老卖老,明里笑脸暗里放箭的东西看看,何为真英雄真侠客!”
陆三川却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袁叔...我不愿习武...”
袁启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虽然听得真真切切,还是问道:“你说什么?”
陆三川道:“我...我此次前来只因家父临死前的吩咐...并不是为了习武...”
袁启明双眼睁得更大,几乎是吼道:“难道你不报仇了吗?!”
陆三川道:“我并不知对方是谁...况且,冤冤相报何时了...”
袁启明如泄了气的皮球,垂肩驼背张嘴眯眼,过了一会重新将身子站直,大步走去搂住陆三川肩膀,说道:“川儿我们走吧。”
陆三川不敢答话,任由袁启明搂着走出酒窖。
栾为等一直候在酒窖之外,见袁启明面如死灰地走出酒窖,心下又惊又惧又忧,忙抱拳向袁启明行礼,齐声道:“参见门主。”
袁启明并不出声,直到走出两丈之外,才稍稍撇头说道:“栾为,去将内窖清扫一番。”
栾为作揖答道:“是,门主。”便拿了扫帚畚箕。才踏入酒窖,美酒醇香铺面而来,他一闻便知此乃玉琼酒香,不禁嘿嘿一笑,小跑入内窖之中,却见满地狼藉,美酒与泥土、碎罐和在一起。他接连惨叫了几声,“啊,我的酒!啊,我的酒!”,将扫帚畚箕丢在一旁,扑上前去用手摁在狼藉之上,而后抬手举过头顶,张开嘴等着残酒顺着手指留下。过了许久,终于有两三滴落入口中。
他砸了砸嘴,意犹未尽,便一直以此法吃酒。待到他清扫完毕走出酒窖,已是黄昏。
袁启明练完刀,浑身大汗淋漓,衣裳贴着皮肤,难以忍受。他便跳进浴桶之中,热水冲刷去肉体的疲劳,不甚痛快。他闭上眼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却于腾在水面的白雾之中见到了陆本炽,心下万般愧疚:我若不能劝服川儿习武,可如何对得起大哥?
他抬起双臂搭在浴桶上沿,脑袋后仰亦搁在浴桶上沿,望着天花板思索对策。
陆三川一下午坐在书房之中,翻阅一本《清心咒》。此书乃是一不知名的道士所编,书中记载着种种口诀,并自称“闭眼默诵口诀,可令心神安宁”。他阅读完毕后将书放在桌上,闭眼盘起双腿,心中默念口诀,“知而不善,善而不知,无知无善,无善无知”,念着念着,却忽然记起了《慧心》,便心道“周而不始,周而复始,其上不若心之达,其下不若冥之驰,乘间而行,宣宣乎乎,不止于心,不止于肺,不止于肝,不止于脾...”
待丹田微微发热,他却猛然睁开双眼,眼珠左转右转查看四周情状,见自己仍在书房之中,才舒了一口气,将双脚放回地面,心中想到:父亲要我寻找袁叔,我已达成。袁叔要我习武,我却不愿,只欲居于民巷做个无关紧要的平常人。只是,我该如何向袁叔开口?酒窖之中我已伤了他心,倘若将心中想法与他告之,他虽不会反对,却必定失望至极。哎,此事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