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垂着头,似犯了错的孩童,声音极低,“我来帮你。”
陆三川“噌”地站起,剑鞘直指苏青,怒喝道:“这里不需要你!”
苏青也站起身来,双眼红肿,显然不久之前大哭过一场,“可你本就有伤...”
她话未说完,陆三川便抽出剑对着她面孔,正如在厅堂之中,她也曾握剑指向陆三川。“你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苏青呆呆地望着陆三川许久,抬手抓住剑身,对准自己胸口,“你如果下的去手...一剑便可。”她想赌一把。
陆三川怒吼道:“你以为我会手软吗!”说罢,竟毫不犹豫地挺剑刺去,只听得“扑哧”一声响,长剑刺入苏青身体。
她赌输了。泪如雨线,嗒嗒滴落。
陆三川全然不惜,反而愈加疯狂,大吼着将剑刺得更深。剑尖碰到骨头,便再无法深入。他大叫一声,踏步前冲,欲在苏青身上捅出一个大窟窿来。苏青又能如何?只能接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棵树。
树干震了一震,那不愿离开树枝的枯叶便只好被迫放手,缓缓飘落,望着曾经的温柔乡越来越远。
陆三川吐出一口火气,松了手,闷声不响地转身离去,捡起剑鞘继续刨土。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终于刨出一个可容四人的土坑,将王威民、阿奔、阿城与二十一同埋入土中。
陆三川转过身,见苏青人影不再,那柄剑插在树干上,在晚霞的印照之下,一片火红。他并没有说什么,拔出剑,沉默着走去厅堂,取了关公像前的主座,“咔咔”几剑将背倚拆下,右手拉开衣领,左手伸入,在右肩沾了鲜血,在背倚上自右向左写下“阿奔阿城、王哥威民、姑娘二十”,又在“王哥威民”下方写上硕大的“之墓”二字。
他将背倚当作墓碑,插在四人坟前。
偌大的山寨便仅剩下陆三川一人。他不知四人是否还有家眷,但四人因自己而死,自己为他们守七天孝,应是理所当然。
他在山寨之中寻了麻绳,做成孝帽戴在头顶,坐在坟墓边上,翻起了贺安赠与的《描剑四凤》。
不知贺安是否看过“画剑三风”的剑谱,还是贺安听剑法叫“画剑三风”,便以为此剑法只有三招,自创“描剑四凤”之时,为压“画剑三风”一头,招式也便只有四招。
第一招,贺安取名为“振翅驱风”,第二招,贺安取名为“利爪破风”,第三招,贺安取名为“金喙捣风”,第四招,贺安取名为“凤翼天翔”,果真是时时刻刻记挂着林中立。
陆三川见着图中小人握一柄长剑,剑尖却是朝向自己,下书“轮回之理,转守为攻,是得天造地设,物俱其变,以面之全盖速之疾。”
他以左手二指为剑,跟着比划了几招,觉得莫名其妙,不得丝毫之理,“贺前辈为何如此?剑尖朝向自己,如何打败对手?想必是贺前辈琢磨武道之时,走火入魔,这才胡编乱造。”
他继续往下看,第二招“利爪破风”,剑尖却是斜刺向上,下书“画剑三风,如龙如蛇,我便向天借力,入得四剑。”
陆三川稍稍比划一招,毫无作用,便继续往下看,“金喙捣风”、“凤翼天翔”,愈加胡言乱语。这似乎并不是剑谱,而是贺安信手涂鸦。
不过想到贺安名列“五杰”,对于武学甚是痴迷,每日想的做的,定与武功有关,这剑谱看似荒唐,其中定有他难以参透的奥妙。他便将这四招牢牢记在心里,闲暇时刻,便握剑尝试,每每尝试,不得要领,便只好练习挺剑直刺。
第六日晚,陆三川独坐坟旁。风轻云淡,天上群星璀璨,虽不如夏日那般漫天皆是,也算一道靓丽风景。他左手撑地,仰头望向北斗七星,却莫名想起了苏青,心中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忽有“簌簌”声响,似野兔奔走路过。
陆三川骤然警觉,握剑在手,弓身轻步循声走去,将至山门,忽有一柄冷剑袭来。他大吃一惊,赶忙侧过脑袋躲过那一剑,余光斜瞟,见是一黑衣之人。
黑衣人见一剑刺空,反手改削。
陆三川抬剑上插,将剑挡下,顺势压下手腕,长剑便向黑衣人笔直刺去。
黑衣人早已料到,右臂一收,在半程将陆三川长剑打掉。
二人交手十余回合,各讨不到便宜。
陆三川正待发力,黑衣人却纵身一跃,遁入黑暗之中。
陆三川知晓自己追赶不上,也便不再追赶,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夜空,心有疑问: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却为何次次手下留情?